九鼎圣王 第40章 功高震主（下）

夜色下的铁山城校场，篝火熊熊，人声鼎沸。烤肉的香气与劣质酒水的辛辣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士兵们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高声谈笑着白日的战斗，畅想着未来的军功，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林枫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朝廷赏赐的金银绸缎，绝大部分都被当场分发了下去，尤其是重点抚恤了阵亡和受伤的士兵及其家属。这一举动，更是将他在军中的威望推向了顶峰。无数士兵举起酒碗，向着中央主位上的林枫狂热地欢呼致敬。

林枫坐在主位，面前只摆着简单的酒菜，他与张贲、赵老刀、石蛮等将领同席，神色平静，并未因眼前的盛况而有丝毫得意。陈文与苏晓则坐在稍偏的位置，安静地观察着全场。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然而，就在这片喧嚣之中，一丝不和谐的涟漪，悄然荡开。

一名穿着七品官袍、面白无须、眼神闪烁的书记官，端着酒杯，在一名郡守府长史的陪同下，摇摇晃晃地走到主位前。他是随同朝廷赏赐队伍一同前来、名为“协助”实则带有监视意味的官员，名叫孙礼。

“林……林守备！”孙礼打着酒嗝，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声音尖细，“下官……敬守备一杯！守备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不世之功，真是……真是让我等汗颜啊！想必他日封侯拜相，亦未可知！只望守备日后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我等今日同在边关共饮之情啊！哈哈哈！”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隐隐有将林枫架在火上烤的意味。

席间欢闹的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许多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林枫端起酒杯，面色平静，淡淡道：“孙书记言重了。林枫身为边将，守土安民，分所应当。今日之功，乃是将士用命，上下同心之果，林枫不敢居功。至于封侯拜相，非我所求，但求北疆安宁，不负皇恩。”

他回答得不卑不亢，既点明了功劳属于全体将士，又表明了自己并无野心，将孙礼那点挑拨的心思轻轻挡了回去。

孙礼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干笑两声，将杯中酒饮尽。

然而，他身旁的那位郡守府长史，却又开口了，此人姓钱，乃是郡守心腹。他捋着胡须，看似随意地道：“林守备过谦了。守备用兵如神，更兼……身怀异宝，能引动天火，克制强敌，实乃我大雍之福。只是不知，守备那尊能散发金光、威力无穷的小鼎，是何来历？莫非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国之重器？如此宝物，守备还需小心保管，慎重使用才是，万一有所闪失，或是……用法不当，恐生非议啊。”

这话，更是直指林枫最大的秘密之一，青铜小鼎！言语之间，充满了探究、忌惮甚至隐隐的威胁！

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张贲、赵老刀等将领都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愉之色。石蛮更是握紧了拳头，瞪着那钱长史。

林枫眼神微冷，正要开口，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钱长史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曹谨行不知何时，已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身紫袍，面容清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那双眼睛扫过孙礼和钱长史时，却让两人如同被冰水淋头，瞬间酒醒了大半，慌忙躬身行礼。

“曹公公！”

“参见督主！”

曹谨行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含笑道：“林守备为国征战，所用之法，所持之物，皆是为了克敌制胜，保境安民。只要于国有利，于民有益，又何必拘泥于形制、追究其来历？陛下圣明，赏功罚过，明察秋毫，岂会因些许流言蜚语，便猜忌功臣？”

他这番话，看似在训斥钱长史，实则是在敲打所有心怀叵测之人，更是隐隐表明了一种态度，至少在明面上，他暂时是站在林枫这一边的，或者说，是站在“陛下欣赏功臣”这一立场上的。

孙礼和钱长史冷汗涔涔，连声称是，不敢再多言半句。

曹谨行又转向林枫，笑容温和：“林守备，你此番立下大功，陛下甚慰。然则，北漠呼衍灼大军未退，边患未除，仍需守备戮力同心，镇守国门。这铁山城的防务，以及北疆巡防之事，咱家与朝廷，可都寄厚望于你啊。”

他话语中的意味十分明显：你还有用，朝廷还需要你抵挡北漠，所以暂时不会动你，但你也要识趣，好好做事。

林枫起身，抱拳行礼，神色恭敬：“谨遵公公教诲！林枫必当竭尽全力，护卫边城，以报陛下天恩！”

“好，好。”曹谨行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了众人几句，便在一众敬畏的目光中，飘然离去。

经此一事，宴席上的气氛虽然恢复了些许热闹，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所有人都明白，来自朝廷的猜忌与风波，绝不会因为曹谨行表面的维护而消失，反而可能因为林枫愈发显赫的功劳和声望，而变得更加激烈。

宴席散后，书房内。

“曹谨行这是在施恩，也是在警告。”陈文沉声道，“他暂时压下了那些明枪，但暗箭恐怕会更多。而且，他提到了‘北疆巡防’，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陷阱。”

“先生的意思是？”

“巡防使之职，虽无直接调兵权，却有巡查各城防务、弹劾不法之权。主公可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走出铁山城，结交北疆其他边将，探查各方势力态度，甚至……寻找可能的盟友。但同样，一旦离开铁山城根基之地，危险也会倍增。”

林枫目光闪烁，思索着其中的利弊。

就在这时，苏晓忽然蹙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低声道：“那股诡异的、类似魔门的精神波动……刚刚又出现了，很微弱，一闪即逝，方向……似乎是朝着北漠大营而去。”

林枫与陈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内忧未平，外患未除，如今，似乎还有更神秘的势力，在暗中窥伺，搅动风云。

功高震主，如履薄冰。林枫深知，自己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险，每一步都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他握紧了拳，眼中没有丝毫退缩。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一往无前。无论前方是明枪暗箭，还是狂风暴雨，他都要用自己的力量，劈开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