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圣王 第103章 皇甫退兵（上）

北疆大捷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以比北漠败兵更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天下。林枫以弱势兵力，于野狐岭大破北漠二十万铁骑，阵斩数万，俘获无算，左贤王额尔敦仅以身免，仓皇北遁，这战果太过辉煌，辉煌到令所有听闻者都感到一阵不真实的眩晕。

朔方城内，万民空巷，欢腾如沸。经此一役，林枫在北疆的威望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再无任何内部势力敢生异心。铁山军将士更是士气高昂，视林枫如神。陈文、苏晓等人抓紧时机，一边安抚百姓，犒赏三军，救治伤员，一边加速推行各项政令，彻底消化着胜利的果实。

然而，在这片欢庆的背后，明眼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更加沉重、更加危险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那来自江东，来自那位态度始终暧昧不明的大周太尉，皇甫极。

江州，太尉行辕。

与北疆的欢庆截然不同，此地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水榭书房内，皇甫极背对着王清岚与谢源，负手立于巨大的江东与北疆地图前，久久沉默。他身姿依旧挺拔如山岳，但那紫袍之下，仿佛有压抑的雷霆在酝酿。

“北疆……林枫……”皇甫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先败吕凤仙，再破额尔敦……好，很好。本太尉倒是小觑了他。”

王清岚站在他身后，绝美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太尉！此子已成气候，若再放任，必成心腹大患！北疆民风彪悍，资源丰富，如今又携大胜之威，若让其彻底整合，未来恐难制衡！必须趁其大战之后，兵力疲惫，元气未复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

“一举什么？”皇甫极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刺王清岚，“一举剿灭他？夫人，你以为如今的林枫，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边军小校吗？你以为我江东龙骧军，比北漠二十万铁骑如何？”

王清岚被他的目光逼得呼吸一窒，但依旧倔强地道：“龙骧军乃天下精锐，岂是北漠蛮骑可比？况且，我军以逸待劳，兵力亦远胜于他！只要太尉下定决心……”

“然后呢？”皇甫极打断她，声音冷冽，“然后与林枫拼个两败俱伤，让西凉韩天枭那个老狐狸，或者让北漠缓过气来的其他部族，坐收渔翁之利？夫人，你的目光，何时变得如此短浅了！”

王清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贝齿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与不甘。

谋士谢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尉息怒，夫人亦是心系江东。只是如今局势已然不同。林枫经此一战，已证明其有雄主之姿，更有北疆气运所钟。强行征讨，确非上策。然，若就此放任，其势力膨胀，未来亦恐尾大不掉。”

皇甫极冷哼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北疆的位置：“本太尉岂能不知？所以，之前才给了他名分，给了他支援，本想将他绑在对抗北漠的战车上，让他与北漠互相消耗。没想到……此子竟如此厉害，不仅挡住了北漠，还赢得如此漂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如今，他携大胜之威，北疆民心军心尽附，我们若再想动他，已非易事。强行动兵，胜算几何尚且不论，即便胜了，我江东亦要元气大伤，届时如何应对虎视眈眈的西凉？”

“那太尉的意思是……”谢源试探着问道。

皇甫极眼中精光闪烁，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既然无法压制，那就……尝试掌控，或者，至少让他继续为我们所用。”

王清岚忍不住道：“如何掌控？此子野心勃勃，岂会甘为人下？”

“未必需要他甘为人下。”皇甫极嘴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弧度，“只需让他明白，与我江东为敌，不如与我江东合作。只需让他知道，这天下，并非他一人可以肆意纵横。”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

“第一，以朝廷名义，大张旗鼓地嘉奖林枫‘擎天保驾’、‘卫国安边’之功，晋其为‘镇北公’，加‘太子太保’虚衔，赐丹书铁券，极尽荣宠！将他彻底捧起来，捧到天下人的目光之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第二，传令给王明远，让他不必再‘权摄’民政了，即刻以安抚使之名，正式接手北疆各郡县政务，清点田亩户籍，掌控财赋！本太尉倒要看看，林枫是选择交出民政之权，还是选择……抗命！”

“第三，”皇甫极的声音陡然转冷，“命龙骧军前军都督皇甫韬，率五万精锐，以‘协助清剿北漠残部，弹压地方’为名，即刻开赴北疆边境，进驻‘白马渡’，做出随时可以北上朔方之势！”

“太尉这是……先捧后压，恩威并施？”谢源恍然。

“不错！”皇甫极掷笔于案，目光锐利，“给他至高荣誉，也给他切实的压力！让他知道，顺从，则可享荣华，得朝廷支持；反抗，则要面对我江东雷霆之怒！同时，也让西凉和北漠残部看清楚，北疆，依旧在我皇甫极的掌控范围之内！”

王清岚听着这番布置，虽然心中依旧对林枫充满忌惮，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稳妥、也最有可能达成目标的策略。

“那……若林枫依旧不就范呢？”她忍不住追问。

皇甫极眼中寒芒一闪，负手望向窗外，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风：“若他冥顽不灵……那便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势所趋’！传令给‘影卫’，可以开始行动了。”

“影卫”二字一出，连王清岚和谢源都微微变色。那是皇甫极麾下最神秘、最可怕的力量，专司刺杀、渗透、颠覆，轻易不会动用。

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丝线，从江州太尉行辕发出，迅速飞向北疆，飞向各方。

不久之后，朝廷的嘉奖使者，带着浩大的仪仗和令人眼花缭乱的赏赐，抵达了朔方。与此同时，王明远也接到了皇甫极的密令，开始以安抚使的身份，雷厉风行地试图接管北疆各郡县的政务文书与财赋大权。而更令人不安的是，五万龙骧精锐进驻边境白马渡的消息，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朔方城上空。

荣誉与压力，如同冰火两重天，同时降临。

朔方都督府内，刚刚经历大战、尚未来得及好好庆功的林枫及其核心班底，再次齐聚。

气氛，比面对北漠二十万大军时，更加凝重。

因为这一次的对手，更加强大，更加狡猾，也更加……难以用刀剑直接劈开。

一场新的，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万分的博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