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38章 惊世预言

正月二十，帝都的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进一丝暖意。连日的平静下，相府清韵轩内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炭盆烧得极旺，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沈清弦心头的寒意。自元宵宫宴那场无声的交锋后，她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愈发警惕。晋王吃了暗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攻击，只会更隐蔽、更致命。

惊澜近几日显得异常焦躁。他不像往常那样安静地看书或摆弄舆图，常常一个人蜷在临窗的软榻上，抱着膝盖，黑曜石般的眸子失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小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明月也变得格外黏人，夜里时常惊醒，一定要紧紧挨着沈清弦才能重新入睡，嘟囔着“怕……好多黑影子在跑……”。

沈清弦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她知道，孩子们定是又“感知”到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她耐心安抚，却不敢过多追问，生怕给他们稚嫩的心灵带来更大的负担。她只能加派人手，更加严密地关注着府内外、乃至京中的一切风吹草动，林嬷嬷和知书也被她派出去，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打探消息。

这日午后，天色愈发昏暗，竟零零星星飘起了冰冷的雨夹雪，敲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沈清弦正强迫自己静心绣一幅寒梅图，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内室忽然传来明月带着哭腔的惊呼：“娘亲！娘亲快来！哥哥……哥哥他……”

沈清弦心中一紧，立刻丢下绣绷，疾步冲入内室。只见惊澜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整个人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小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抱着头，手指深深插入发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明月站在几步外，吓得小脸煞白，不知所措地哭着。

“澜儿！” 沈清弦的心瞬间被揪紧，扑过去想要抱住他。

“别……别碰我！” 惊澜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尖利，完全不像一个孩子，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仿佛正目睹着炼狱般的景象，“好多……好多血……火……好大的火！车……好多车……都翻了……粮食……金色的……流得到处都是……都在哭……在喊……”

他语无伦次，呼吸急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澜儿不怕，娘亲在，娘亲在！” 沈清弦不顾他的抗拒，强行将他冰冷颤抖的小身子紧紧搂进怀里，用体温温暖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慢慢说，告诉娘亲，你看到了什么？在哪里？什么时候？”

或许是母亲的怀抱带来了些许安全感，惊澜的颤抖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他死死抓住沈清弦的衣襟，断断续续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吐出破碎却致命的词句：

“山……很高的山……像……像老鹰要掉下去……弯弯的……路很窄……下面有水……在叫……”（落鹰涧！沈清弦瞬间想到了这个北境通往内地着名的险要关隘！）

“车……很多很多车……拉着……粮食……袋子是麻的……有……有字……”（粮草车！）

“好多……好多穿着黑衣服……不像好人……脸上……有疤……从石头后面……跳出来……杀人……放火……箭……带火的箭……射车子……”

“天……是黑的……没有月亮……有星星……很冷……风很大……”（夜间行动！）

他猛地喘了口气，小脸扭曲，仿佛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等……等不到……爹爹……他们……饿……没有力气……刀……拿不动……坏人……骑马……冲过来……倒了……都倒了……红色的雪……”

最后，他几乎是尖叫出来，声音凄厉：“……十……十天！只有十天！娘亲！快去告诉爹爹！快去！不然……不然就晚了！全都晚了！！” 喊完最后一句，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睛一闭，软软地晕倒在沈清弦怀中，小脸依旧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

“澜儿！” 沈清弦魂飞魄散，连忙探他鼻息，确认只是昏厥，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却沉到了谷底。

十天！落鹰涧！粮草被劫！山匪（实为伪装）！火攻！北境大军因断粮而溃败！

这已不再是模糊的预警，而是一个清晰、具体、时间地点明确、后果骇人听闻的惊天预言！目标是维持北境数十万大军命脉的粮草！时间是十日后！地点是险要的落鹰涧！幕后黑手，除了晋王，谁还有如此能量和胆量？这分明是通敌叛国、意图倾覆江山社稷的弥天大罪！

“明月不怕，哥哥没事，只是太累了。” 沈清弦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最平静的语气安抚吓坏了的女儿，将她交给闻声赶来的乳母。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昏睡的惊澜抱到床上，盖好锦被，守在一旁，指尖却冰凉刺骨。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十天！从帝都到北境，即便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也需要数日！消息送到陆北辰手中，他再调兵遣将，前往落鹰涧布置，时间何其紧迫！更何况，调动军队拦截可能发生的“劫粮”，需要理由，需要兵部调令，甚至需要陛下的首肯！否则，私自调兵，形同谋反！

直接上报朝廷？且不说陛下是否会相信一个四岁孩童的“梦呓”，晋王党羽遍布朝野，一旦打草惊蛇，对方只需稍作调整，计划照常进行，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的希望，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秘密送达陆北辰手中，由他这位北境主帅，根据实际情况，以“巡边”、“剿匪”等合情合理的名义，提前在落鹰涧布下重兵！但即便如此，也需要时间，需要绝对保密！

不能再犹豫了！每拖延一刻，北境大军、陆北辰、乃至整个王朝，就多一分危险！

沈清弦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所有的柔弱和不安在这一刻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冷静。她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特制的、遇水方显影的暗影笺，用密写药水，以最简洁精准的文字，将惊澜的预警——十日后、落鹰涧、粮草被劫、疑似敌军伪装、后果不堪设想——原原本本写下。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写完后，墨迹迅速消失。她将信笺卷成细卷，塞入一个细小的防水铜管，密封好。然后，她沉声唤道：“韩青！”

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韩青单膝跪地：“大小姐！”

沈清弦将铜管递给他，目光灼灼，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动用‘青鹞’和‘赤隼’双线！你亲自带队，挑选绝对可靠、身手最好的四名暗卫，分两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将此密信送至北境黑水城，亲手交到陆少帅手中！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沿途若遇阻拦，格杀勿论！必须在五日内送到！晚一刻，提头来见！”

“青鹞”和“赤隼”是陆北辰留下的最顶尖、也最隐秘的传讯渠道，非十万火急绝不启用。韩青深知事态严重，接过铜管，贴身藏好，重重抱拳：“属下以性命担保！定不辱命！” 说罢，身影一晃，已消失在门外风雪中。

送走信使，沈清弦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她回到床边，看着惊澜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如同压着万丈巨石。五天，这是极限速度。送到陆北辰手中，他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反应和部署。来得及吗？

而且，这仅仅是开始。晋王策划如此惊天阴谋，必然还有后手。朝廷这边，粮草调度是否已被做了手脚？押运官兵中是否有内应？这些，都不是远在北境的陆北辰能够完全控制的。

她必须做点什么，在京城这边，为陆北辰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哪怕能提前一刻发现蛛丝马迹，提醒朝廷警惕，也是好的。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变得坚定。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枚看似普通、实则代表着相府隐秘力量的玉牌。这场风暴，她已彻底卷入其中，为了孩子，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个与她命运相连、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男子，她必须挺身而出，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与那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暗，斗智斗勇。

窗外，雨雪更急了，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