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庄的书房里,宋阳正握着一支炭笔,在粗糙的麻纸上斟酌着字句。桌上铺着王县令的公文,旁边放着一小碟磨好的墨,这次回信,既不能显得敷衍,也不能暴露真实意图,每一个字都得仔细推敲。王二柱和赵老蔫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他。
“开头要恭顺,先捧王县令几句。”宋阳一边念叨,一边写下“敬禀县尊大人膝下”,随后笔锋一转,开始描述“庄内情况”:
“……昨日接大人公文,庄内上下无不感念大人保境安民之苦心,当即召集庄民商议,愿全力配合‘县保安团’整编事宜。然天有不测,昨夜庄西突然爆发恶疾,三名庄民高热不退、上吐下泻,恐是时疫之兆。小的不敢怠慢,已令庄民闭户隔离,烧艾草防疫,更不敢轻易离庄——若将时疫带入县城,累及大人与百姓,小的万死难辞其咎。
今斗胆恳请大人宽限一月,待庄内时疫平息,庄民安定,小的必亲自带着护庄队名册,前往县城听候大人委任。在此期间,小的已令护庄队加强戒备,每日操练不辍,绝不让流寇趁虚而入,以报大人信任之恩……”
写完,宋阳通读一遍,又在“三名庄民”后加了“另有五人疑似染病,正隔离观察”,让“时疫”显得更严重。他将信纸折好,塞进一个密封的竹筒里,递给赵老蔫:“赵叔,你找周家庄的周福,让他明天送药材去县城时,把这竹筒悄悄交给县衙的门房,就说是‘宋家庄宋阳呈给县令大人的急信’,别让其他人看到。”
赵老蔫接过竹筒,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放心吧小哥,周福靠谱,肯定能送到。只是这‘时疫’的幌子,能瞒多久?王县令会不会派人来查?”
“他大概率会怀疑,但不会真的派人来查。”宋阳冷笑一声,“时疫这东西,谁都怕被传染,王县令要是派衙役来,衙役们也不敢真进庄;就算他不信,咱们‘闭户隔离’的借口也站得住脚,他找不到强行让咱们去县城的理由。宽限一月,足够咱们摸清他的底细,也足够联合其他村庄了。”
王二柱补充道:“我已经让庄西的几户人家暂时搬到庄东,把他们的屋子用艾草熏过,要是真有人来查,远远看着像是隔离的样子,也能蒙混过去。”
宋阳点点头,心里清楚,这缓兵之计不是长久之策,但至少能争取到关键的时间,让他们从被动转为主动。
送走赵老蔫,宋阳立刻叫来石头——这几天,石头已经乔装成流民,在县城外围转了两圈,对县城的地形摸得差不多了。
“石头,这次让你潜入县城,不是去看团练操练,是要摸清三件事。”宋阳拉着石头,走到地图前,压低声音道,“第一,王县令的真实意图:他收编团练,是真为了抗流寇,还是想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甚至和其他乡绅勾结,准备在乱世里占地盘?第二,团练的兵力部署:县城里有多少团练,装备怎么样,驻扎在哪个位置,平时操练严不严?第三,他和乡绅的关系:县城里的大乡绅,比如张大户、李员外,是支持他收编武装,还是反对?有没有和他不对付的乡绅?”
石头眼神坚定,用力点头:“小哥放心,俺一定查清楚!只是县城里管得严,俺咋和王老实接头?”
“用之前的民谣暗语。”宋阳道,“你去‘老实杂货铺’买一包盐,付钱时哼两句‘麦儿黄,粮满仓’,拖长‘粮满仓’的调子,王老实就知道是自己人。他会把打探到的消息,藏在盐包的夹层里,你带回来就行。”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塞给石头:“这是你的盘缠,装成逃荒的商贩,别露破绽。要是遇到危险,别硬来,先回庄里,安全第一。”
石头接过碎银,揣进怀里,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和真正的流民没两样。“俺知道了!今晚就出发,顺着河边的小路走,明天一早就能到县城。”
当天夜里,石头背着一个破旧的布包,趁着夜色,悄悄从寨门的侧门溜了出去。他没走大路,专门挑河边的小路走,既能避开可能的哨探,又能加快速度。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混在进城的流民队伍里,顺利进了县城。
县城南门外的“老实杂货铺”里,王老实正整理着货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年轻人走进来,直奔盐罐而去。那年轻人拿起一包盐,递过几枚铜钱,嘴里轻轻哼起:“麦儿黄,粮满仓,风不吹,雨不扬——”“粮满仓”三个字被刻意拖长,正是宋阳约定的暗语。
王老实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接过铜钱,把盐包递给年轻人,低声道:“盐刚晒好,有点潮,拿回去多晾晾。”说着,悄悄用手指在年轻人的手背上敲了三下,代表“有消息,晚上来取”。
石头会意,接过盐包,转身走出杂货铺,找了个僻静的破庙暂时落脚。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要像一只蛰伏的老鼠,在县城里悄悄打探消息,而王老实则会利用杂货铺的便利,和衙役、团练的人闲聊,收集那些“不经意间透露的真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