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知道,光靠经济情报网还不够稳妥。他需要时不时地给特高课一点“甜头”,用实实在在的“功劳”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尤其是在“影子”发出警告,内部审查日趋严酷的当下。
目标很快选定:军统设在南市的一个小型物资中转站。
这个中转站主要负责一些药品、电池、五金零件等非武器类物资的转运,重要性比之前的“悦来茶馆”稍高,但依旧属于可以舍弃的外围节点。用它来做第二个“礼物”,分量足够,又不至于伤及军统筋骨,尺度把握在苏婉清能够容忍的范围内。
和上次一样,计划上报组织,协调军统进行人员撤离和物资转移,只留下一个空壳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证据”。
这天,陈默瞅准佐藤心情不错的时候,又“适时”地出现了。
“课长,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脸上带着点犹豫,像是怕惹麻烦。
“陈桑,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佐藤现在对他颇为信任。
“我手下一个跑码头的管事,前几天在十六铺那边卸货,”陈默压低声音,“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从一个小仓库里搬东西,都是用麻袋装着,看着挺沉。他多了个心眼,跟了一段,发现那几个人进了南市豆市街的那个老义丰仓库,就再没出来。他觉着不对劲,就跟我汇报了。”
他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仓库地址和简单描述。
“豆市街……义丰仓库……”佐藤接过纸条,眼神锐利起来,“陈桑,你这个手下,很机灵啊。”
“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苦力,就是眼睛亮了点。”陈默谦逊地说,“我也拿不准,就怕又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毛贼,浪费课长您的精力。”
“是不是小毛贼,查了就知道。”佐藤按下呼叫铃,这次进来的还是南造云子。
“云子,你看看这个。”佐藤把纸条递过去,“南市豆市街,义丰仓库,疑似抵抗分子物资中转点。老规矩,先核实,再行动。”
南造云子接过纸条,目光快速扫过,然后落在陈默身上。这次,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怀疑,多了点别的意味,像是……评估,或者说,是重新审视这个总能带来“惊喜”的中国商人。
“嗨依!”她领命而去,经过陈默身边时,脚步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陈默心里清楚,这次南造云子的调查会更迅速,也更彻底。但他不担心,因为那里确实会留下“证据”,证明这是一个军统的物资点。
两天后,消息传来。南造云子带队突袭了义丰仓库,抓获了两名留守的军统外围人员,缴获了一批未来得及转运的药品和五金零件,还有部分文件。
佐藤得知消息后,大为满意,对陈默的“情报能力”更是赞赏有加。“陈桑,你这次又立了大功啊!特高课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佐藤拍着陈默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陈默连忙躬身,一脸谦逊地说:“课长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为特高课效力,为帝国事业添砖加瓦,是我陈默的荣幸。”
佐藤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对陈默的信任和依赖。“陈桑,你放心,你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陈默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又稳固了一些。但他表面上依然保持着谦逊和谨慎,“课长,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继续为特高课效力,为帝国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次行动的成功,让陈默在特高课内部的地位更加稳固。同时,他也意识到,随着内部审查的日趋严酷,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在这场危险的博弈中立于不败之地。而给特高课“甜头”的策略,看来是行之有效的,他需要继续寻找这样的机会,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行动很成功,特高课内部再次对陈默刮目相看。如果说第一次还有运气成分,这第二次精准的“情报”,则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和“价值”。
佐藤亲自向陈默表示了嘉奖,甚至暗示,可以考虑给他开放更高一级的资料查阅权限。
陈默自然是“感激涕零”,表示会继续为皇军效力。
走出特高课大楼,陈默脸上那副欣喜的表情慢慢收敛。
第二个“礼物”送出去了,效果不错。他在特高课内部的根基似乎又扎实了一点,通往更核心区域的权限似乎也松动了一些。
但他心里没有丝毫喜悦。
他又一次利用了同志的牺牲(虽然是计划内的牺牲),踩着他们的风险,巩固了自己的“地位”。那种熟悉的负罪感和冰冷,再次萦绕在心头。
他站在特高课大楼的台阶下,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卖报的小童,有匆匆走过的上班族,还有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她们的笑声在空气中飘荡,却与他此刻沉重的心情格格不入。
陈默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内心的阴霾驱散。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目标,为了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理想,为了无数同胞的未来。但每一次的“献礼”,都像是一把利刃,在他的心上刻下深深的痕迹。
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离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
这条路,果然越走越黑暗。每一次“立功”,都像是在自己身上多缠绕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也让他离那个单纯的复仇者越来越远。
他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周旋于敌人之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包括自己人。
但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木马”已经进城,就只能按照城的规则来玩。要么在沉默中彻底融入,要么在爆发前积蓄足够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深渊又往下延伸了一级。他只能继续往下走,带着满身的泥泞和洗不掉的负罪感,走向那未知的、更危险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