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特高课总部大楼的走廊里,手里拿着一份刚“分析”完的经济简报,准备送去给佐藤。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铁门依旧紧闭,但今天,门口站着的卫兵似乎比平时又多了一个。
陈默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深知,这扇铁门之后,是特高课最为核心的区域,也是情报与权力交织的最危险地带。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无论是高级军官还是普通职员,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身份验证和搜查。
他缓缓走近,目光在四周扫视,试图从卫兵们的表情和站位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然而,这些训练有素的卫兵如同雕塑一般,面无表情,眼神坚定,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撼动他们的警惕。
“站住,你的通行证。”一名卫兵伸手拦住了陈默的去路,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情感。
陈默早有准备,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精心伪造的通行证,递给了卫兵。卫兵接过通行证,仔细核对了一番,又用一种特殊的仪器在证件上扫描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点了点头,示意陈默可以继续前进。
陈默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表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自若。他迈开步伐,缓缓走向那扇厚重的铁门。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铁门上的细节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道由钢铁铸就的屏障,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和图案,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当他终于站在铁门前时,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知道,这一刻,他将真正踏入特高课的核心,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危险。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走向深渊的第一步,也是他实现自己目标的必经之路。
他面色平静地走着,心里却像绷紧的弓弦。
这几个月,他像走钢丝一样,在特高课、76号、军统,甚至自己家人之间周旋。他交出了“投名状”,获得了“狐”的代号,编织了经济情报网,稳住了苏婉清,得到了秦雪宁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承受了父亲不解的目光。
表面上看,他成功了。他在特高课初步立足了。佐藤对他赏识有加,很多日本军官见到他也会客气地点头,连那个最难搞的黑川,最近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少了几分审视,多了点……姑且算是认可的东西。
他似乎真的像一匹被接纳的“木马”,混进了特洛伊城。
但陈默自己清楚,这所谓的“立足”,是多么的脆弱和危险。
他停下脚步,假装整理手中的文件,眼角的余光扫过走廊两侧那些紧闭的房门。每一扇门后面,都可能藏着秘密,藏着杀机。南造云子的监视从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黑川的沉默,更像是在积累证据,等待致命一击。那个新来的“黑鸦”,更是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脊背发凉。
他获得的这点“信任”,是建立在沙堆上的城堡。一次失误,一个疑点,甚至只是某些人的一时兴起,就可能让这座城堡瞬间崩塌。
而他付出的代价呢?亲手将同志送入虎口(虽然是计划之内),承受着“汉奸”的骂名,让父亲日夜担忧,把自己变成一个戴着好几张面具、连自己都快认不出的怪物。
这哪里是“立足”?这分明是已经踏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深渊!之前的斗争是在外围,是在阴影里。而现在,他是在敌人最核心的巢穴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跳着一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死亡之舞。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消毒水、旧纸张和隐隐血腥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这味道,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沉稳。脸上挂着那种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略带谦卑又带着点精明的笑容。
他推开佐藤办公室的门,将简报递上去,语气恭敬地汇报着里面的“重要发现”。佐藤听得连连点头,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是“帝国的真正朋友”。
陈默微笑着,心里却在冷笑。
朋友?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罢了。
佐藤的赞赏并未让陈默有丝毫放松,他清楚这背后的复杂与危险。汇报完毕后,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借着询问后续工作安排的由头,留在办公室里,试图从佐藤的只言片语中捕捉更多关键信息。
佐藤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意。“陈默君,你最近的工作很出色,不过,特高课接下来有个重要任务,需要你这样的精英去完成。”陈默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与专注,“请佐藤长官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
佐藤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缓缓说道:“最近上海的地下抵抗组织活动愈发频繁,严重威胁到了帝国的利益。我们要彻底摧毁他们的核心据点,而你,将负责收集关于他们据点的详细情报。”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且艰难的任务,一旦暴露,他将万劫不复。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应道:“是,长官,我这就去准备。”
离开佐藤的办公室,陈默走在走廊上,思绪飞速运转。他必须尽快制定出一个周全的计划,既要完成佐藤交代的任务,又不能让地下抵抗组织遭受太大损失,更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佐藤办公室出来,他感觉那道无形的钢丝似乎又绷紧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也不能回头。既然已经踏入了这深渊,就只能继续往下走,往更深处走,直到找到那个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位置,或者……直到自己被这深渊彻底吞噬。
他走出特高课大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看着街上熙熙攘攘、为生计奔波的人群,感觉自己和他们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有立刻发动,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第一步,算是踉踉跄跄地迈出去了。但前面,是更深不见底的黑暗,是更凶险的漩涡。
他摸了摸西服内衬那枚冰冷的“狐”徽章,又想起秦雪宁那双信任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深渊就在脚下,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前行。
为了那些信任他的人,也为了那些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人。
这深渊行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