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佝偻着背,像一棵被岁月和劳役压弯的老树,在前面带路。他的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仿佛拖着千斤重担,一声不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咳嗽声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嘶哑的尾音,听得人心里发紧。林凡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眼前这片杂役处的破败景象,心头沉甸甸的。
他们穿过杂役处那片拥挤破败的建筑群。低矮的房屋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墙壁上布满青苔和水渍,有些屋顶的茅草已经腐烂发黑,显然许久未曾修缮。几处屋檐下挂着些破旧的衣物,在微风中无力地晃动着,像是一面面宣告失败的旗帜。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不堪。路面从坑洼不平的土路逐渐变成泥泞不堪的沼泽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否则污泥便会溅满裤腿。两旁堆满了各种垃圾和废弃物——破碎的瓦罐、发霉的竹筐、锈迹斑斑的铁器,甚至还有些辨认不出原貌的杂物,散发着阵阵霉味。而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难以形容的怪味。
那味道复杂得令人窒息,像是无数种草药腐烂发酵后混合在一起,又夹杂着硫磺的刺鼻和某种金属锈蚀的腥气,直冲脑门,让人闻之欲呕。林凡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却发现自己那本就粗糙的杂役服上,早已浸染了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这一捂反倒让异味更加浓郁。
一些同样穿着灰色短褂的杂役在路边忙碌着。他们或搬运着沉重的货物,佝偻的脊背几乎与地面平行;或清洗着满是污垢的器具,双手被不明液体浸泡得发白起皱。他们个个面色灰败,眼神麻木,看到老黄和林凡经过,也只是漠然地瞥一眼,便继续手上的活计,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的动作机械而迟缓,没有丝毫生气,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
这里就像仙门光鲜亮丽外表下,一个被刻意遗忘的、流淌着脓血的伤口。青云宗那巍峨的宫殿、缭绕的仙气、飘逸的修士,与这里的破败污秽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林凡不禁想起自己初入山门时的憧憬与期待,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心中五味杂陈。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一个孤零零的、倚着山壁搭建的破旧院落。院墙是用乱石垒砌的,歪歪斜斜,缝隙间长满了枯黄的杂草,仿佛随时会倒塌。那令人作呕的怪味,正是从这里浓郁地散发出来,仿佛这里就是所有污浊之气的源头。
院门上没有牌匾,只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身上布满了红褐色的锈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更换过。老黄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同样锈蚀的钥匙,那钥匙在他的手中颤抖着,仿佛承载着某种不祥的预兆。他费了半天劲才打开锁,“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门轴发出的呻吟声尖锐刺耳,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哀鸣。
门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林凡即便有所准备,也被呛得倒退半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气味钻进他的鼻腔,缠绕在他的喉咙,几乎让他窒息。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抬眼望向院内。
映入眼帘的景象,更是让他心头一沉。
院子不大,但里面堆积着小山般的各种残渣。有黑乎乎、粘稠状的丹渣,缓缓地流淌着,像是某种活物;有枯黄碎裂的药草根茎,散发着霉烂的气息;有破碎的玉瓶瓷片,锋利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还有一些色彩斑斓、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不知名粉末,散落在各处。这些废弃物堆积在一起,有些地方还在微微冒着诡异的青烟,那烟气呈现出病态的绿色,在空中缓缓盘旋,然后消散。
地面是黑褐色的,黏糊糊的,踩上去软绵绵的,不知浸透了多少年的药毒。每走一步,鞋子都会陷进去一点,发出“噗嗤”的声响,拔起时还带着拉丝般的黏液。
院子角落搭着个简陋的草棚,顶上茅草稀疏,四面透风,勉强算是遮风避雨之所。里面只有一张破草席和一个歪腿的木凳,草席上污渍斑斑,散发着一股汗臭与霉味混合的气息。山壁下有个黑黢黢的洞口,约一人高,里面散发出更浓郁的怪味和热量,似乎是倾倒废料的主要地方。洞口边缘结着一层五彩斑斓的结晶,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这……这就是废丹房了。”老黄用手捂着口鼻,声音含糊不清,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畏惧,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折寿。他的脸色在院中诡异的氛围下显得更加灰暗,眼角的皱纹深深地刻着岁月的痕迹与难以言说的恐惧。
“你以后就住这草棚。”老黄指了指那个勉强能称之为遮风挡雨的地方,语气中没有丝毫温度,“每天的活计,就是把各峰丹室送来的新废料倒进那个山洞里,再把一些陈年的、实在堆不下的渣子用那边的破车拉到后山悬崖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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