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山脉的黄风大圣 第149章 浅尝

自那日偷听到两个小沙弥的私语后，黄风的心便再难平静。那‘般若心智油’的种种神效，尤其是对妖族的逆天好处，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日日经手此等至宝，竟如同守着金山却懵然不知，只当是寻常灯油！

“我每日领取灯油，分量皆有定数，但八十一盏灯所需甚多，偶尔损耗些许，或是……我‘查验’品质时沾惹一丝，应当无人能察觉吧？”一个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数十年的清规戒律，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脆弱。

终于，在一个月色朦胧、万籁俱寂的深夜，当最后一轮巡察结束，确认大雄宝殿内外再无他人后，黄风独自立于那八十一盏散发着温润光辉的七宝琉璃心灯之前。他的心怦怦直跳，既有罪恶感，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躁动的气息，目光锁定在一盏刚刚添注不久、灯油最为充盈的莲灯上。他伸出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蘸取了极其微小的一滴那金灿灿、异香扑鼻的“般若心智油”。那油滴在他指尖，仿佛有生命般流转着柔和而深邃的光泽。

犹豫只在一瞬。他将手指送至唇边，伸出舌头，极快地轻轻舔舐了一下。

就在那灯油触及舌苔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仿佛自天灵盖灌入，瞬间席卷全身！那并非粗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温和却势不可挡的净化与升华。

外在变化首先显现：他周身原本已被佛法气息中和了大半的、最后一丝难以磨灭的妖气残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洗涤、剥离！皮肤之下，隐隐有温润的宝光流转，并非妖异的色泽，而是更接近佛门金身的那种内敛光华。他那双总被诟病‘贼眉鼠眼’的眸子，此刻竟也变得清澈、深邃了许多，少了几分狡黠，多了几分沉稳与灵慧。

内在蜕变更为惊人：他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某种禁锢被打破，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往日诵读经文时那些晦涩难懂、只能强行记忆的片段，此刻竟如同冰消雪融般，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其中的几分真意！体内那融合了道法与佛意的力量，运转得更加圆融顺畅，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纯净的活力，连带着对《楞严咒》的“穿透”真意、《大悲咒》的“共振”之妙，都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一种通体舒坦、灵台空明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挣脱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这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黄风呆立原地，感受着身体与神魂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与狂喜。这‘般若心智油’的神效，竟比那沙弥所言，犹有过之！

然而，狂喜之后，一股冰冷的后怕也随之涌上心头。此物功效如此逆天，其气息必然独特，自己这般贸然服用，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他连忙运转法力，仔细检查周身，又凝神感知殿内气息，确认那滴灯油已被完全吸收，并未留下明显的能量残余或异样波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看着眼前那八十一盏静静燃烧的莲灯，目光变得无比复杂。这每日相伴的柔和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已变成了充满无尽诱惑的宝藏。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危险的边缘。这偷尝的禁果，滋味固然美妙至极，但后续是福是祸，却犹未可知。灵山的宁静之下，暗流因他这一舔，似乎开始加速涌动。

黄风还沉浸在吞服灯油后那脱胎换骨的奇妙感受中，细细体味着体内奔流的清净力量与前所未有的灵台清明。他暗自庆幸，以为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举动已然瞒天过海。

然而，他低估了‘般若心智油’的消耗与这八十一盏“七宝琉璃心灯”之间那精密至毫巅的平衡。他舔去的那一滴，虽微乎其微，却恰好打破了其中一盏莲灯油量循环的完美闭环。

就在他暗自窃喜后不久，还未到例行添油的卯时，异变发生了——

那八十一盏本应齐放光明、焰色统一的莲灯中，其中一盏的灯焰，先是微微一颤，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随即挣扎着跳动了几下，竟“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这一盏灯的熄灭，在这永恒光明、不容丝毫瑕疵的大雄宝殿内，显得如此突兀和刺眼！它比正常燃尽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半炷香！

这一点微小的时差，这点微不足道的油量缺失，在凡人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在秩序井然、法度森严的灵山，尤其是在这象征着佛法光明永驻的莲灯之上，便是天大的纰漏！

几乎在灯灭的瞬间，一道威严而冰冷的神识便扫了过来。摩柯切页的身影，如同早就等候在一旁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他目光如电，先是落在那盏熄灭的莲灯上，眉头紧锁，随即，那锐利如刀的眼神便猛地转向了此刻殿内唯一的人——黄风！

摩柯切页甚至没有上前检查灯盏残油，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黄风，目光在他那周身隐隐流转、尚未完全内敛的温润宝光，以及眼中那抹因灵智骤开而未能及时掩饰的清明灵秀之上停留了片刻。那正是刚刚服用过‘般若心智油’最显着的特征！

“黄风护持，”摩柯切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万载寒冰更冷，“灯灭之事，你作何解释？你周身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黄风心中‘咯噔’一声，瞬间如坠冰窟。他知道，瞒不住了。在摩柯切页这等修为面前，任何狡辩都苍白无力。他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深深低下头，默认了一切。

摩柯切页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径直前往佛祖驾前禀报。监守自盗，窃取佛门至宝，这在灵山是毋庸置疑的重罪！

很快，佛祖的法旨便降临了。没有兴师动众的审判，只有一道平静却蕴含无上威严的意念，直接回荡在黄风的神魂之中，也宣告了他的结局。佛祖洞察秋毫，黄风身体那明显被‘般若心智油’洗涤过的痕迹，便是铁证。

“唉……”仿佛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掠过心间，随即是冰冷的裁决：“黄风，你身为莲灯护持，本应恪尽职守，却心生贪念，监守自盗，触犯清规，亵渎佛法。灵山净土，已难容你。今，将你逐出雷音寺，收回‘莲灯护持’之职，望你此后好自为之，深刻反省己过。”

事到如今，黄风追悔莫及！ 他恨自己为何按捺不住那点贪念，恨自己数十年的谨小慎微竟毁于一旦！好不容易才在这灵山站稳脚跟，获得一丝认可，却因一滴灯油，前功尽弃，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他是被逐出的！这将成为他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然而，他也明白，佛祖此番发落，看似严厉，实则已是从轻发落。监守自盗佛宝，按律即便不形神俱灭，也至少是废去修为，打入轮回。如今只是逐出，已是念在他往日些许功劳，以及……或许还有那更深层、未曾言明的‘定数’考量。

没有给他任何收拾行囊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告别的机会。在摩柯切页淡漠的注视下，以及闻讯而来的一些僧人复杂难明的目光中，黄风朝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最后深深叩拜了三下，既是谢罪，也是感谢佛祖不杀之恩。

随后，他起身，步履有些踉跄地，一步步走出了那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安稳，如今却让他无地自容的雷音寺。身后，是永恒的梵唱与光明；前方，是未知的茫茫云海与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一滴贪念，一盏灭灯，断送了他在灵山的修行路。这场由他自己酿成的苦果，终究只能由他自己独自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