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山脉的黄风大圣 第101章 先锋

点将派兵已毕，回到东城守备府后，黄风看着手中刚刚领到的先锋营调兵文书，眉头却微微蹙起，沉吟片刻，对正在兴奋清点装备名单的青虎说道：“贤侄，此次出兵，我总觉得……有些拖沓。”

“哦？叔的意思是......”青虎抬起头，冰白的虎目中带着几分不解。他正摩拳擦掌，准备在狮驼岭大干一场。

“兵贵神速。”黄风走到墙边悬挂的简陋狮驼岭地图前，指着上面蜿蜒的线条，“狮驼岭距我都城，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多的路程。如今朝廷在广场之上大张旗鼓地点将派兵，消息难保不会走漏。若那狮驼岭的匪首并非蠢笨之辈，必然能探听到风声。大军却要三日后才开拔……这三日时间，足够他们加固工事、设置陷阱、甚至向更深山中转移。届时，我们面对的恐怕不是一个疏于防备的匪巢，而是一个严阵以待的龙潭虎穴了。依我之见，先锋营应当即刻轻装出发，大军后续跟上，方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青虎闻言，却是咧嘴一笑，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叔，您多虑了！就算让他们准备三日又如何？”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语气中充满了基于元宵节一战的强烈自信：“元宵节那晚，您是亲眼所见！那些所谓的‘妖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仗着突然袭击和制造混乱才显得棘手，其本身的实力，简直不堪一击！若非当时投鼠忌器，要优先保护平民，就凭我东城的官差，都能把他们给收拾了！如今我可是带着五百精锐斥候！都是善于山地作战的好手，装备精良！”

他走到地图前，用粗壮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狮驼洞的位置，豪气干云地说道：“在我看来，韩统领还是太过谨慎了。何必分什么先锋、中军？就凭我们这五百儿郎，堂堂正正地压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碾碎他们的营寨，踏平那狮驼洞！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工事、陷阱，都是土鸡瓦狗！到时候，咱们提着匪首的脑袋回来，说不定大军还在半路上呢！那才叫痛快！”

黄风看着青虎那因兴奋而发光的脸，以及那毫不将敌人放在眼里的姿态，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青虎勇武，也相信其麾下斥候的战斗力，但“骄兵必败”的古训绝非虚言。狮驼岭若真如此易与，官府也不会容忍他们至今。那诡异的骨制令牌，深不可测的“暗之大鹏”传说，都让黄风无法像青虎那般乐观。

“贤侄，”黄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你可知道，当年在万妖山，面对青毛大圣攻打桃花村的提议，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心存疑虑、力主持重，甚至明确表示不信任青毛大圣的，是谁吗？”

青虎一怔，下意识地回答：“是……我父王？”

“正是虎王大哥！”黄风重重颔首，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敬佩，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悔恨，“说实话，当时连我，甚至包括跟随青毛大圣近百年的媚娘，都未曾深想，只觉得天仙级人物发话，自有其道理。唯有虎王大哥，他看出了青毛大圣数百年不离青狮岭的异常，质疑那残魂能否应对桃花村可能的神迹……他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忽略的危机！”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青虎：“结果如何？万妖山基业毁于一旦，众兄弟内丹被夺，虎王大哥他……也力战而殁！这就是轻视敌人、不察其奸的代价！青虎，你父王的谨慎，是用血与火验证过的智慧！他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黄风上前一步，语气愈发凝重：“兵者，诡道也！ 战场之上，你以为可以一脚踹翻的土墙，后面可能是万丈深渊！你以为不堪一击的杂兵，转身可能就是诱你深入的陷阱！韩统领再三叮嘱‘务必谨慎’，绝非无的放矢！狮驼岭若真是易与之辈，何须大军征讨？我们身为先锋，若因轻敌冒进而损兵折将，甚至贻误战机，如何对得起虎王大哥的在天之灵？如何对得起韩统领的信任？”

这番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青虎的心头。他想起父王当年的音容笑貌，想起万妖山覆灭的惨状，脸上的骄狂之色终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后怕。他冰白的虎目中闪过一丝清明，用力点了点头：“叔叔教训的是！是侄儿孟浪了，被元宵节的小胜冲昏了头，忘了父王的教诲和万妖山的教训！这狮驼岭，确实不能小觑。”

他诚恳地看向黄风：“那依叔叔之见，我们这先锋，该如何行事，才能既完成韩统领交代的侦查重任，又不至于打草惊蛇或中了埋伏？”

见青虎听进了劝告，黄风心中稍安。他再次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狮驼岭，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其中正用到了他作为修行者的独特优势：“我的想法是：化整为零，多层侦察，神识为先，步步为营。”

“第一，分队潜行。 五百斥候，分成十队，每队五十人，由可靠队正带领，从不同方向、不同路径，利用山林掩护，秘密向狮驼岭核心区域渗透。如此，即便一队暴露，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还能从多角度印证情报。”

“第二，建立前哨。 在狮驼岭外围数个隐蔽且能俯瞰主要路径的制高点，设立秘密观察点，留下少量人手，持续监视山中动静，记录匪徒巡逻规律、人员调动，并与行进中的各队保持联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黄风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由我，利用神识进行远距离探查。”

他解释道：“我的神识覆盖范围远超常人目力，且能一定程度上穿透迷雾、感知生命气息与能量波动。我可居于中军位置，或随一队行动，但会定期将神识延伸出去，重点扫描我们即将前往的区域，以及地图上标记的可能险要之处。如此，或可提前发现埋伏、陷阱，甚至感知到那‘狮驼洞’大概的方位和外围防御的强弱。这能让我们避开许多明枪暗箭。”

“最后，各队侦查所得，连同我的神识探查结果，每日汇总到你这里。我们据此不断修正路线图，完善匪巢情报，并决定下一步行动。若发现确有良机，比如小股匪徒落单，或防御出现明显漏洞，我们再集中优势兵力，雷霆一击，力求全歼，不留后患。若敌防御严密，则耐心等待大军合围。”

黄风看着青虎：“此策虽不如直捣黄龙来得痛快，但更为稳妥，能最大程度查明敌情，保全我军实力，为大军总攻奠定坚实基础。你以为如何？”

青虎仔细听着，越听眼神越亮。黄风的计划环环相扣，既发挥了先锋的侦查作用，又充分利用了其个人能力，将风险降到了最低。他用力一拍大腿：“好！就依叔叔此计！稳妥周全，正是父王用兵之道！我这就去安排分队和前哨事宜！”

计议已定，青虎与黄风立刻分头行动。青虎凭借其守备的威望和对麾下斥候的了解，迅速将五百精锐分为十队，任命了沉稳老练的队正，明确了各自的渗透路线、联络方式和汇合节点。队伍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狮驼岭的各个山林小径之中。

与此同时，黄风在先锋营临时设立的中军帐内，屏息凝神，开始了他的工作。他并未随队急行，而是选择了一处位于狮驼岭外缘、地势较高且相对隐蔽的山崖。他盘膝坐下，双目微阖，将周身妖力缓缓收敛，全部心神沉入识海。

起初，过程颇为顺利。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着狮驼岭外围区域扩散开来。神识所过之处，山林的细微景象如同水墨画般在他心海中勾勒呈现：蜿蜒的溪流、茂密的树冠、惊走的飞鸟、甚至是一些藏于洞穴深处酣睡的普通野兽……这些都清晰可辨。他还能隐约感知到一些零散、微弱、带着蛮荒气息的妖气，多是些未曾开化或是道行低微的小妖，构不成威胁。斥候小队们谨慎行进的模糊气息，也如同星点般在他的感知地图上移动。

随着神识继续向狮驼岭深处推进，阻力开始显现。

仿佛闯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清新的山林之气，而是一种沉闷、污浊的能量场。这种能量并非主动攻击，却极大地干扰和削弱了神识的穿透力与清晰度。原本清晰的心海地图开始变得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那些细微的生命气息变得难以捕捉，地形地貌的勾勒也出现了扭曲和缺失。黄风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精神力量，才能维持神识在一定范围内的有效探查。

他察觉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被巧妙伪装过的陷阱机关，残留着微弱能量波动的警戒法阵碎片，甚至在一些关键隘口，感知到了一些更加凝实、充满戾气的妖气驻留——那是匪徒设立的明岗暗哨。凭借神识的预警，他及时将这些信息通过预留的简易符讯传递给了正在渗透的斥候小队，帮助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数处潜在的危机。

然而，当他的神识尝试向着地图上标记的‘狮驼洞’大致方位，也就是狮驼岭的核心区域深入时，情况发生了剧变。

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

在距离预估的“狮驼洞”位置尚有约百里的范围时，他的神识被一股强大、混乱、充满怨恨与阴煞气息的力量彻底阻隔、吞噬了！任凭他如何催动妖力，将神识凝聚如针，试图刺探，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反馈。那片区域在他的心海感知中，变成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与虚无，没有任何景象，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甚至连能量的流动都感知不到，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深沉的恶意。

黄风眉头紧锁，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程度的屏蔽，绝非普通山贼土匪能够布置！这更像是一种……源自上古的封印之力，或者某个极其恐怖存在的领域威压！

他收回神识，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凝重。他取过地图，根据刚才神识探查的难易程度和最终被阻隔的边界，用朱笔在地图上清晰地勾勒出了一片区域。

地图上，代表狮驼岭的八百里山峦中，外围大部分地区被标记为“可探查，有干扰”，越往中心，颜色越深，标识为“干扰强烈，探查困难”。而在最中心，围绕着“狮驼洞”的位置，一个鲜明的、半径约一百里的朱红色圆圈被重重画出，旁边标注了四个小字：“神识绝域”！

“狮驼山方圆八百里，而这匪徒真正的核心势力范围，或者说被某种强大力量笼罩的区域，恐怕就是这狮驼洞周边百里！”黄风对刚刚返回帐中的青虎沉声说道，将地图递了过去，“我军若要进攻，这百里区域，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青虎看着地图上那刺目的红色圆圈，倒吸一口凉气，之前所有的轻敌念头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彻底明白，黄风的谨慎和这周密的神识探查，为他们避免了一场可能踏入毁灭陷阱的灾难。

青、黄二人根据探查结果，对先锋营做出了紧急部署，控制可探查区，监视干扰区，而‘神识绝域’则采取少量渗透的方式派斥候探查，并且交代他们务必小心，见好就收，不可恋战。并将探查和部署情况形成一份由特殊符咒加密的、极为详尽的侦查报告，于第三日清晨，由一名身手最为敏捷、对山路极为熟悉的斥候队正，穿越层层山林，送达了已率中军抵达狮驼山外围主营的韩厉韩统领手中。

这份报告包含了青虎关于斥候分队部署、前哨设立的说明，以及最重要的——由黄风主导完成的“狮驼山势力分布图”及其详细说明。地图上，“可探查区”、“干扰区”以及那个刺目的、半径为百里的“神识绝域”朱红圆圈清晰无比。

韩厉展开地图和报告，只看了一眼，神色便骤然凝重起来。他立刻召集了留守大营的副将、参军等一众将领。

“先锋营青虎、黄风送来急报！情况比预想的更为复杂！”韩厉的声音带着压抑，他将地图铺在帅案上，让众将观看，“狮驼山匪患，其核心并非散兵游勇，而是盘踞在狮驼洞周边百里的一片……‘神识绝域’！”

他指着地图，结合报告内容解释道：“根据黄都头以秘法探查，此区域能完全隔绝内外感知，其内情况一概不明。匪徒真正的主力与巢穴，必在此处！外围区域虽也有匪徒活动，但皆为此核心区域的屏障与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