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道问长生 第6章 追踪

那一夜的后半宿，林昊几乎没怎么合眼。

白狐那优雅的身姿、灵动的眼眸，以及那种无声却清晰的“召唤”，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将父亲那些恐怖的警告冲得七零八落。恐惧的阴影被好奇的曙光驱散，剩下的只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想要再去看看的冲动。

天刚蒙蒙亮，村子还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晨雾中，林昊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凉意，草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毫不犹豫地朝着村后走去，脚步轻快而坚定，与昨日在打谷场上的无聊闲逛判若两人。

他没有走村民们常走的、通往山林外围砍柴采药的那几条小径，而是凭着昨晚的记忆和那种冥冥中的感应，直接走向白狐消失的那片林地边缘。

越靠近后山，那种让他浑身舒畅的亲切感就越发明显。空气中的那些彩色光点似乎也活跃了许多，尤其是绿色和黄色的光点，亲昵地围绕在他身边，让他感觉像是投入了一个无形而温暖的怀抱。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散发着浓郁的、带着腐殖质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筛子，扫过地面。

在常人看来，这里不过是铺满落叶和杂草的普通林地边缘。但在林昊的眼中，却呈现出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看到了！在几片被露水打湿的、微微卷曲的橡树叶旁边，有一个极其浅淡、几乎与周围泥土融为一体的梅花状印记。印记很小，比村里土狗的爪印要秀气精致得多，边缘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是它的脚印！

林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不敢真正触碰，只是虚悬在那个小小的印记上方，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清冷而纯净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真正运用起他那超常的灵觉。视觉、听觉、嗅觉，甚至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同无数条无形的丝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他的鼻子轻轻抽动，努力从那混合着泥土、腐叶、野花和晨露的复杂气味中，分辨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独特的清冷幽香——那是昨晚白狐身上留下的，与他记忆中月光下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的耳朵微微颤动，过滤着风声、鸟鸣声、远处溪流的潺潺声，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轻微的踩踏声或枝叶摩擦声。他似乎能“听”到，那条无形的路径上，空气的流动有着微弱的阻滞，仿佛被什么灵巧的身形刚刚穿过。

他的眼睛更是如同最敏锐的探灯，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一片草叶上不自然的倒伏方向，一根低矮枝条上挂着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绒毛，几颗被轻微蹬动、偏离了原位的小石子……

这些痕迹是如此细微，如此不起眼，若非他有着这远超常人的感知力，根本无从发觉。它们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却坚定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后山的深处。

林昊站起身，不再犹豫。他像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小兽，沿着这条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路径，一步一步，谨慎而又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他避开了带刺的灌木丛，绕开了湿滑的苔藓地，脚步轻灵得如同那只白狐本身。阳光透过逐渐稀疏的树木枝叶，投下斑驳的光柱，林间的雾气正在慢慢消散，显露出更加幽深静谧的景象。

周围的树木变得越来越高大粗壮，树冠遮天蔽日，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鸟鸣声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古老山林本身的寂静。那种让林昊感到亲切舒适的气息也越发浓郁，几乎化作了实质，包裹着他。

他回头望了一眼，来路已经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挡，林家村的轮廓早已消失不见。

他已经踏入了真正的、被村民们视为禁地的后山深处。

前方，白狐留下的痕迹依旧在延伸，没入更加幽暗的林木之中。

林昊抿了抿嘴唇，小手不自觉地握紧，心里除了越来越盛的好奇与期待，也终于泛起了一丝属于孩童的、对未知环境的紧张。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定了定神，继续迈开了脚步。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