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村里少年们日益严重的手机沉迷问题,昭阳另辟蹊径,组织了一场“放下手机一日”的体验活动,引导他们在最初的焦躁过后,重新发现被屏幕遮蔽的现实世界的细微之美。
陈居士带来的那点微澜,在昭阳宽广的心湖里已平息无痕。她依旧清晨即起,洒扫庭院,听风观云,日子像山涧溪流,平静地向前。然而,村子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上,另一场风暴正在几家农户里悄然酝酿,其核心,是那些几乎长在少年们手上的小小屏幕。
这天傍晚,昭阳去村头小卖部买酱油,远远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你就知道玩那个破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作业写完了吗?”是邻居旺婶,声音又急又气。
“别管我!烦不烦!”她儿子小军,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梗着脖子顶撞,手指还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看看你这次月考成绩!再这样下去,高中都考不上!”
“考不上就考不上!反正也没意思!”
“你……”旺婶气得声音发颤,抬手似乎要打,最终却无力地垂下,眼圈泛红。
小军狠狠瞪了母亲一眼,攥着手机,头也不回地冲进屋里,“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旺婶看见昭阳,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昭阳啊,你是有文化的人,你说这可咋办?这孩子,以前多听话,现在整天抱着个手机,说不得,碰不得,一说就炸!成绩一落千丈,跟他爸关系也紧张……”
昭阳看着旺婶布满愁容的脸,又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恻然。这不仅仅是旺婶一家的烦恼。她想起前几天,看到几个半大孩子聚在村口老槐树下,不是玩耍打闹,而是齐刷刷地低着头,盯着各自手中发亮的屏幕,彼此间毫无交流,像一群被无形线缆操控的、沉默的木偶。
说教?禁止?冲突?她亲眼目睹了这些方法的无效,甚至反效果。强行收缴手机,如同堵截洪水,只会积蓄更大的反抗力量。枯燥的大道理,在游戏即时反馈的快感面前,苍白无力。
晚上,她在修行笔记上写下:“少年们的困境,何尝不是另一种‘心随境转’?只是他们的‘境’,是那个小小的发光盒子。如何引导,而非对抗?”
她想起自己修行之初,清心师姐从未强行要求她改变什么,只是引导她去“观察”,去“感受”。放下,源于真正的看见和体验,而非强迫。
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在她心中亮起。
她找到清心师姐,又联络了村里几位为此苦恼又相对开明的家长,提出了一个想法:“我们组织一次活动吧,就叫‘放下手机一日体验’。不批评,不强迫,只是邀请孩子们自愿参加,体验一下没有手机的一天,可能会发生什么。”
家长们将信将疑,但看着日渐疏离的孩子,还是决定尝试。小军起初强烈抗拒,但在旺婶近乎哀求的目光和昭阳“只是一天,一个游戏”的温和坚持下,勉强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周六清晨,阳光明媚。村委大院后的打谷场上,稀稀拉拉来了七八个少年,年龄从十二岁到十六岁不等。小军站在最边缘,双手插兜,一脸不耐烦,眼神飘忽,显然在习惯性地寻找那个缺席的“伙伴”。其他孩子也大多神情萎靡,哈欠连天,像一群被迫离巢的幼兽,焦躁不安。
昭阳没有讲大道理。她只是笑着宣布了规则:“今天上午,我们就在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什么都不做’。不能玩手机,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参加任何我们提供的‘备选活动’。大家可以随便坐,随便走,发呆,睡觉,都可以。”
孩子们面面相觑,觉得这要求古怪又简单。
起初的半小时,是显而易见的煎熬。小军不停地搓着手指,仿佛在模拟滑动屏幕的动作。一个女孩下意识地反复掏着空空的口袋。几个男孩坐立难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或地面,仿佛失去了与世界连接的锚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集体性的、无所适从的焦躁。 boredom(无聊),像浓雾一样笼罩下来。
昭阳和清心师姐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安静地做着手中的活计——昭阳在缝补一件旧衣,清心师姐在捡拾豆子。她们没有试图去“安排”或“娱乐”这些孩子,只是安然地存在着,像场边两棵安静的树。
时间缓慢流逝。
极度无聊之后,一些细微的变化开始发生。
一个叫小雅的女孩,最先放弃了呆坐,开始用脚边的石子,无意识地摆弄起来,先是乱画,后来渐渐摆出了一朵小花的形状。
小军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土块,踢着踢着,目光被一队正在搬运食物碎屑的蚂蚁吸引了。他蹲下身,看着那些小小的黑色生命如何井然有序、力大无穷地协作,看着它们如何绕过“巨大”的土块,如何沟通信息。他看得入了神,忘了时间。
另一个男孩,被远处一阵清脆的鸟鸣吸引,抬起头,努力在枝叶间寻找那只看不见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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