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心师姐与李女士的善意鼓励下,昭阳内心涌动的感悟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开始尝试将修行体悟化为文字,一种全新的力量在笔尖悄然萌生。
那股冲动,像早春冻土下挣扎的嫩芽,顶得昭阳心口微微发胀。自韩爷爷的往生仪式归来已过去半月,那份面对死亡时的庄严与宁静,非但没有随时间淡去,反而在她心里沉淀、发酵,生出一种清晰的、想要说点什么的**。可她该对谁说?又能说些什么?
周六午后,她正对着窗外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那串陪伴她多日的星月菩提念珠。珠子已微微泛油光,触手温润。
门铃响了。
来访的是清心师姐和那位气质娴雅的李女士。李女士穿着素雅的米白色羊绒衫,手里提着一盒素点心,笑容和煦。
“昭阳,看你气色,比上次见时明亮了不少。”清心师姐目光如炬,却充满善意。
昭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请她们进屋,忙着烧水泡茶。小小的客厅因客人的到来而显得温暖。
“不是客气话,”李女士温和地接话,目光落在昭阳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上,那本子摊开着,上面有她凌乱写画的几句感悟,“心里好像有事?”
昭阳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滚烫的茶水险些溅出。她放下茶壶,轻轻叹了口气,在那股冲动和固有的怯懦间挣扎。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垂下眼睑,盯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就是自从上次……送了韩爷爷,心里好像有很多东西在翻腾,堵着,不吐不快。可我又不是学者,不会讲大道理……”
清心师姐与李女士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昭阳,”清心师姐的声音放得更柔,“佛法在哪里?不是在浩如烟海的经卷里背下多少句子,而是在你每一个起心动念里,在你真实的生活困顿里。你的翻腾,你的‘不吐不快’,或许正是菩萨给你的一点提醒。”
昭阳愕然抬头。
李女士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白雾袅袅。“清心说得对。昭阳,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像你过去一样,被困在焦虑、迷茫和巨大的压力里吗?他们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佛学论文,而是……”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笔记本,“一个像他们一样,在生活里真实挣扎过、并一点点找到出路的人,写下的一份‘病友手记’。”
“病友手记?”这个词让昭阳心头一震。
“对,”清心师姐肯定地点头,“就是你自己的修行笔记。把你如何应对烦躁,如何观察念头,如何在扫地、洗碗里练习安心,如何面对恐惧……把这些最真实,甚至最笨拙的过程,写下来。你的困惑,你的方法,你的体悟,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有用吗?”昭阳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心底却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有没有用,写了才知道。”李女士微笑,“文字,有时候也是一场修行。它能帮你理清思绪,照见自己。而且,谁能保证,你的某一句大实话,不会恰好点亮另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呢?”
“我记得,”清心师姐回忆道,“你上次提到,有一次你被孩子的哭闹吵得心烦意乱,差点失控,后来是停下来,只是去听那哭声,不抗拒,心反而慢慢静下来了?”
昭阳想起来了。那是无数个混乱日常中的一个片段。当时她觉得是自己筋疲力尽后的麻木,被清心师姐一点,才意识到那或许就是一种最简单的“观照”。
“还有你面对韩爷爷往生时的感受,”李女士轻声补充,“那种对生命全新的理解,那份敬畏和安宁。这些,不都是最鲜活、最有力的分享吗?”
客人们的话语,像一把精巧的钥匙,插入了昭阳心中那把沉重锈锁。她感到锁簧在松动。
她不再犹豫,拿起那个摊开的笔记本,翻到崭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写下第一个字,需要莫大的勇气。
清心师姐和李女士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和空间。
昭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回到那个被焦虑攫住的午后。孩子的哭声,厨房的油腻, deadline的压迫感……她让这些感受重新包裹自己。然后,她回忆那个“停下来”的瞬间。
笔尖终于落下。
“今天,情绪像一头焦躁的兽,在胸腔里冲撞。孩子的哭声是火上浇油。我几乎要爆炸了。”
字迹起初有些歪斜,带着力透纸背的急促。
“停下来。只是停下来。不做任何事。不去安慰,不去烦躁,甚至不去想‘我该怎么办’。只是听。听那哭声里的所有声音——尖锐的,沙哑的,委屈的,无力的。”
笔迹渐渐平稳下来。
“很奇怪,当我不再把它当作一个需要立刻解决的‘问题’,只是当作一种存在去观察时,那声音仿佛不再仅仅是折磨我的噪音。它就在那里,起伏,变化,然后……像退潮一样,慢慢平息了。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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