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深渊：机械狂神 第211章 声东击西

“望乡礁”据点深处，临时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被动声纳阵列发出的、规律而低沉的“嘀……嘀……”声，如同垂死病人心脏监护仪上的最后搏动，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主屏幕上，一个微弱的光点，在代表东南方向22海里处的深蓝色网格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执拗地执行着Z字形扫描轨迹。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众人心头划下更深的痕迹。

“信号特征二次确认，匹配度升至89%。”神谷直人的声音沙哑，他紧盯着频谱分析仪上跳动的曲线，“目标持续发射低功率主动声波脉冲，扫描模式……是标准的海底地形测绘与异常物体识别程序。它在画地图，一寸一寸地画。”

“是在找我们？还是找别的东西？”上原健太眉头紧锁，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佐川刚留下的阴影，让所有人都对“影逝众”的手段心有余悸。

“目标明确，就是冲‘望乡礁’来的。”田中健站在屏幕前，身影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寂。他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那片漆黑海水中无声潜行的幽灵。“中村修平损失了‘毒蝎’，像一条被打痛了的疯狗，现在派出了更谨慎的猎犬。这不是攻击艇，是侦察兵。它的任务不是撕咬，是确认猎物的准确位置和状况。”

“能不能……干掉它？”埃琳娜忍不住提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趁它落单，用微型鱼雷……”

“不行。”田中健和神谷直人几乎同时开口否决。

神谷直人快速调出能量模拟图：“主动攻击产生的声波和能量震荡，在安静的海底就像引爆一颗炸弹。等于直接告诉中村修平：‘我们在这里，而且我们有重型武器’。这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实力和位置，招致毁灭性打击。”

田中健接过话，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埃琳娜，记住，我们现在是‘手无寸铁’的和平投资者。我们的‘安保’力量，仅限于几把用于驱赶野兽的霰弹枪。一旦动用军用级武器，我们精心伪装的‘合法’外衣会被瞬间撕碎。林博士的‘原则支持’会变成一纸空文，韩本山会第一时间以此为借口将我们驱逐甚至逮捕。届时，我们将面对官方和‘影逝众’的双重围剿，死路一条。”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我们的优势，在于隐蔽和信息差。中村修平只知道我们可能在这一带活动，但不确定具体位置，更不清楚我们的虚实。这艘‘水鬼’，就是来摸底的。我们要做的，不是消灭它，而是利用它。”

“利用？”中岛惠子若有所悟。

“没错。”神谷直人眼中闪过一丝技术狂人的光芒，“社长，我建议启动‘海市蜃楼’协议。我们可以释放特制的声学诱饵，模拟海底热液喷口或大型鱼群迁徙的声学特征，干扰它的扫描，将其引导向错误区域。同时，全力尝试被动接收并破译它与母船之间的通讯信号，如果能锁定母船的大致方位，甚至分析出它的指挥链条……”

“批准执行。”田中健立刻下令，“最高优先级：保持绝对静默。直人，你全权负责技术对抗，我要知道这艘‘水鬼’的每一寸视线盲区，以及它背后指挥节点的可能位置。健太，带人检查所有出入口伪装，确保万无一失。惠子，”他转向中岛惠子，“立刻通过‘信风’通道，将这里的情况加密发送给黑崎。内容如下……”

他略一沉吟，语速加快，指令清晰：

“一、通报‘影逝众’侦察单位（‘水鬼-III’型）已抵近‘望乡礁’22海里处，正在进行侦察扫描，我方启动‘海市蜃楼’协议进行干扰与情报收集。

二、转达姜峰明确警告：彼为韩本山之人，代表韩本山发出威胁，谓‘水深情危，慎防覆舟’。韩本山势力已正式介入。

三、授权黑崎动用‘特殊准备金’50亿米元。指令其：无需再过度顾忌隐藏，立即对中村修平在‘熔炉’及周边区域的情报网络和外围势力，展开强有力的、有针对性的‘定点清除’行动，首要目标是打掉其伸向东海及北江方向的触角，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实施‘“东を指して西を射る”（声东击西）’。行动代号：‘打草惊蛇’。

四、要求黑崎同步追查此艘‘水鬼’潜航器的来源及具体任务指令，如有机会，可尝试令其‘意外失联’。”

指令下达，据点内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却是一种压抑下的无声忙碌。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一场无声的电子战和心理战。脚下的土地似乎不再安全，每一秒，那个水下的幽灵都可能确认他们的存在，招致灭顶之灾。

中岛惠子坐在加密通讯终端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将承载着希望与巨大风险的信息编译成密文，发送给远在“熔炉”的黑崎。所有人的命运，此刻都系于这条无形的信号，以及那个在黑暗世界中独行的孤狼身上。

“熔炉”城的夜晚，是被过度饱和的霓虹灯光、地下管道泄漏的蒸汽和某种**甜腻的香气共同浸泡的。与“望乡礁”那片死寂的海域相比，这里沸腾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生命力。

“血池”地下格斗俱乐部深处，一间隔音效果极佳的密室内。空气浑浊，混杂着浓烈的汗臭、血腥味、廉价雪茄的烟雾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黑崎坐在一张金属方桌旁，指尖无声地划过平板电脑的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近乎非人的冰冷。

屏幕上，是“镜狐”刚刚传来的情报包。几张高清晰度的偷拍照片，显示着一个脸上带有狰狞蛇形刺青的男人，正在一家名为“深渊之眼”的地下酒吧的后巷，与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兜帽男进行交易。照片下方是几行简短的文字：

【目标确认：“蝰蛇”。“毒蝎”副手，负责“熔炉”东南区情报网与黑市军火渠道。近期频繁活动，急需一批高性能突击步枪与爆炸物。地址：码头区七号仓库b区附属楼，三层。活跃时间：后半夜至凌晨。确认度：85%。】

黑崎的目光在“蝰蛇”脸颊那道仿佛在蠕动的刺青上停留片刻，然后关掉了屏幕。密室角落里，一个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动了动，“镜狐”沙哑的声音响起：“老板，‘铁盾’和他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嗯。”黑崎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他站起身，从桌上的武器架中挑出一把经过改装、哑光处理的特制手枪，熟练地检查枪械，插入后腰的枪套。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仪式般的精准。

他推开密室厚重的铁门，外面狭窄的通道里，肃立着六条身影。为首一人，体格壮硕如铁塔，脸上有一道纵贯左眼的疤痕，正是“铁盾”。他身后五人，皆身着深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悍勇与杀气。他们是“清道夫”残部中最精锐的行动小组。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多余废话。黑崎的目光扫过众人，如同刀锋刮过。

“目标，‘蝰蛇’。地点，码头区七号仓库b区附楼。要求，活口，问出‘毒蝎’和‘影逝众’在‘熔炉’的据点、联络方式，尤其是近期针对东海方向的行动部署。然后，清除。”他的指令简洁、冷酷，如同在陈述一件寻常工作。“行动代号：‘敲山震虎’。要快，要干净。”

“明白！”“铁盾”低沉回应，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他打了个手势，小队成员无声地检查装备，消音器旋上枪口，匕首插入鞘中。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传来一阵轻微震动。黑崎看了一眼，是中岛惠子发来的最高优先级加密信息。他快速解码阅读，内容正是田中健关于“水鬼-III”逼近、姜峰警告以及授权50亿经费、要求立即展开““东を指して西を射る”（声东击西）”行动的指令。

黑崎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瞳孔深处那抹寒意更重了几分。他收起通讯器，看向“铁盾”，补充道：“追加指令：行动成功后，将‘蝰蛇’的据点捣毁，留下‘影逝众’的标志性手法。把水搅浑。另外，动用一切资源，查清一艘代号‘水鬼-III’的‘影逝众’侦察潜航器的来源和任务细节。有机会，让它消失。”

“是！”“铁盾”重重点头。

“行动。”黑崎吐出两个字，身影率先融入通道外的黑暗之中。“铁盾”小队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上。

码头区，七号仓库b区附属楼。这是一栋废弃的旧办公楼，外墙斑驳，窗户大多破碎，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泥墓碑，矗立在弥漫着鱼腥和铁锈味的夜色中。只有三楼的一个房间，隐约透出微弱的光线。

“铁盾”小队利用夜视装备和抛钩，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外墙，避开几个简陋的警报器。两名队员留在楼下出入口警戒，黑崎、“铁盾”和另外三名队员如同阴影般潜入三楼走廊。

目标房间外，有两个穿着邋遢、但眼神警惕的守卫正靠在墙上抽烟。“铁盾”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同猎豹般扑出，未等守卫反应过来，冰冷的匕首已精准地划过他们的咽喉，只发出轻微的“嗤”声。尸体被轻轻放倒。

“铁盾”一脚踹开房门！木屑飞溅！

房间内，“蝰蛇”正坐在一张破桌子前清点美钞，闻声惊骇抬头，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但“铁盾”的速度更快，如同炮弹般撞过去，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蝰蛇”的胃部！“蝰蛇”闷哼一声，如同虾米般蜷缩倒地，瞬间失去反抗能力。他身边另一名正在擦拭武器的保镖刚举起枪，就被黑崎抬手一枪击中手腕，武器脱手，紧接着被一名队员用枪托砸晕。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到十秒，房间内已彻底被控制。没有激烈的枪战，只有精准、冷酷到极致的碾压。

黑崎走到蜷缩在地上干呕的“蝰蛇”面前，蹲下身，用枪管抬起他的下巴。“蝰蛇”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那道蛇形刺青显得格外狰狞。

“三个问题。”黑崎的声音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毒蝎’在哪？‘影逝众’在‘熔炉’还有哪些窝点？中村修平最近有没有针对东海，特别是‘望乡礁’海域的行动？”

“蝰蛇”眼神闪烁，还想硬撑。“铁盾”上前，一脚踩在他受伤的手腕上，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蝰蛇”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声音被一名队员用破布死死捂住。

“我说！我说！”剧烈的疼痛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毒蝎’老大……平时在……在西区‘金孔雀’夜总会有个长期包房……但、但最近很少露面……据点……据点还有三个……在……”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地址和联络方式。

当问到东海行动时，“蝰蛇”喘息着说：“……东海……听说……派了‘水鬼’出去摸情况……好像是找一伙人……具体的……只有‘毒蝎’和上面的人知道……”

黑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站起身，对“铁盾”微微颔首。

“处理干净。”

“铁盾”会意，拔出匕首。

几分钟后，黑崎站在附属楼下，看着三楼那个窗口重新陷入黑暗。他通过加密频道，将审讯得到的关键情报（特别是关于“水鬼”出动确认的信息）发送给“望乡礁”。同时，“铁盾”小队在房间内布置了伪造成黑帮火拼的现场，并清除了所有可能指向他们的痕迹。

“敲山震虎”行动，完成。如同在寂静的泥潭中投入一块巨石，涟漪必将迅速扩散。中村修平在“熔炉”的触角，被狠狠地斩断了一根。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望乡礁”据点，指挥中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焦油中缓慢爬行。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焦虑，只有被动声纳阵列那单调而执拗的“嘀……嘀……”声，如同催命的秒针，精准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神谷直人紧盯着主屏幕上那个代表“水鬼-III”的光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舞动，调取着不同频段的声学数据流，试图从这片看似平静的电磁海洋中，捕捉到一丝异常的涟漪。

“社长，”他突然开口，声音因高度集中而略显沙哑，“目标潜航器的扫描模式出现变化！Z字形搜索轨迹中断，转为……小半径圆周扫描！它在反复确认某个特定区域！”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被发现了？

“能量读数呢？有没有主动攻击或高强度探测的迹象？”田中健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

“没有！很奇怪……”神谷直人快速分析着数据，“它的主动声波脉冲功率没有提升，反而……似乎在接收一段来自远方的、极其微弱的高频加密指令！信号源方位……西北，距离无法精确测算，但很远！”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监控的中岛惠子猛地抬起头：“社长！收到黑崎的加密回复！最高优先级！”

“解码！”田中健立刻下令。

屏幕一角弹出一个解码窗口，信息简洁、冷酷，带着黑崎一贯的风格：

【‘敲山震虎’完成。目标‘蝰蛇’已清除。口供确认：‘影逝众’确已派出‘水鬼’系列潜航器赴东海执行侦察，任务优先级高，直接受命于‘毒蝎’。其母船‘海妖’号伪装成远洋拖网渔船，目前大致活动海域……（附坐标区域）。另，已锁定‘毒蝎’一主要副手行踪，将执行下一步打击。‘“东を指して西を射る”（声东击西）’行动持续中。】

信息虽短，却如同在黑暗中投下了一颗照明弹！

“果然是他！”上原健太狠狠一拳砸在掌心。

“母船坐标……范围很大，但足够有价值！”神谷直人立刻将坐标区域输入海图，与当前“水鬼-III”的位置进行关联分析。

几乎就在同时，声纳监控员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动了！目标动了！”

屏幕上，那个代表“水鬼-III”的光点，突然停止了圆周扫描，猛地调转航向，不再朝向“望乡礁”，而是向着西北方向——正是黑崎提供的母船“海妖”号大致海域的方向——开始加速移动！

“航速提升！15节……20节……它正在脱离接触！”神谷直人难以置信地报告，“它……它好像接到紧急命令，撤了？”

指挥中心内，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困惑。

“是黑崎……”中岛惠子长舒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行动起效了！‘毒蝎’的老巢被捅，损失了重要手下，他必须召回侦察单位，优先应对家里的危机！”

““东を指して西を射る”（声东击西）……成功了。”上原健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瘫坐在椅子上。

田中健没有说话，他深邃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远去的、代表威胁的光点。危机暂时解除，但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不要放松警惕。”他沉声道，“直人，持续跟踪它，直到信号消失在探测范围外。记录它所有的航行数据和可能的通讯特征，这是宝贵的战术情报。”

“惠子，回复黑崎：‘虎已惊，干得漂亮。保持压力，但务必谨慎，提防反扑。’”

“健太，带人轮班休息，保持警戒等级不变。中村修平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判断冷静而准确。眼前的危机化解了，但他们也彻底暴露在了中村修平的仇恨雷达上，并且成功地将战火引向了“熔炉”城。这是一场胜利，却也是更大风暴的开端。

“熔炉”城，西区，“金孔雀”夜总会后街。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在凌晨最黑暗的时刻上演。黑崎根据“蝰蛇”的口供，锁定了“毒蝎”手下另一名负责物流运输的头目“鬣狗”。当“鬣狗”的车队驶入一条狭窄的单行道时，前后路口被两辆突然失控的重型卡车彻底堵死。

“铁盾”小队从两侧屋顶索降而下，如同神兵天降。消音武器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精准地清除着保镖。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车队被彻底摧毁，“鬣狗”在混乱中被一枚不知来自何处的狙击子弹精准爆头。

现场再次被布置成帮派仇杀的模样，但现场留下的些许痕迹，却巧妙地指向了与中村修平敌对的另一个势力。

“敲山”之后，紧接着便是“震虎”。连续的重击，足以让“毒蝎”和他的主子中村修平暴跳如雷，短时间内再也无暇他顾。

“望乡礁”的警报暂时解除。那艘“水鬼-III”潜航器，最终消失在西北方向的茫茫大海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它在水下留下的声纹印记和它所带来的惊心动魄的半小时，却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

据点内灯火通明，却无人入睡。大家默默地检查装备，加固工事，分析数据。他们知道，平静是暂时的。中村修平的报复可能会迟到，但一定会以更凶猛的方式到来。而他们利用这次危机，成功激活了黑崎这把锋利的“暗刃”，将战火烧向了敌人的腹地，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为后续的斗争开辟了新的战线。

““东を指して西を射る”（声东击西）”的策略成功了，但他们也因此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更加危险的搏浪之路。

“望乡礁”的黎明，来得悄无声息。铅灰色的天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荒凉的海面上，驱散了部分夜色，却带来了另一种压抑。持续了一夜的紧张戒备，让据点内的每个人都面带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危机虽暂时远去，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仿佛仍未散尽。

指挥中心内，神谷直人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将最后一份数据分析报告呈现在主屏幕上。

“社长，‘水鬼-III’的信号已于凌晨4点17分，在西北方向约65海里处完全消失，推测已返回母船活动区域或进入更深层的静默航行模式。”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逻辑清晰，“根据其撤离轨迹和速度变化分析，可以95%确定，它是在接收到一条外部紧急指令后中断侦察任务的。这与黑崎在‘熔炉’的行动时间点高度吻合。”

他调出一段复杂的声纹频谱图：“这是我们截获到的、它接收指令时产生的极微弱能量残留，虽然无法破译内容，但信号编码方式与之前掌握的‘影逝众’中短程指挥链特征匹配。另外，我们记录了它完整的声学特征和扫描行为模式，已建立初步档案。下次如果再遇到，我们有七成把握提前识别并预警。”

田中健站在屏幕前，默默地看着那份报告。数据是冰冷的，但背后代表的含义却无比清晰：他们成功化解了一次精准的侦察，并且通过反击，迫使对手暂时退缩。这是一场战术上的胜利。

“做得好，直人。这份数据是无价之宝。”他肯定道，随即下令，“但不能掉以轻心。继续保持对周边海域，尤其是西北方向的被动监控。中村修平损失了一条侦察艇，但更可能刺激他派出更多的‘眼睛’和‘牙齿’。”

“明白！”神谷直人重重点头，转身继续工作。

“惠子，”田中健看向中岛惠子，“林博士要求的那份补充材料，进度如何？”

“框架已经搭好，正在填充技术细节和数据分析，预计今天下午可以完成初稿。”中岛惠子立刻回答，她同样一夜未眠，但职业素养让她保持着高效，“我们会确保材料专业、严谨，完全符合环评要求，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嗯。”田中健微微颔首，“这份材料是我们现阶段最重要的‘护身符’，必须做得无懈可击。同时，准备启动与姜峰的加密联络通道，我们需要了解省厅那边对我们项目的真实风向，尤其是韩本山可能的动作。”

就在这时，那台用于对外联络的、经过伪装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北江市招商局王瀚强副主任的号码。

指挥中心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部电话。这个时候来电，绝非寻常。

田中健与中岛惠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脸上瞬间切换成热情而略带疲惫的笑容：“王主任！早上好！您这么早来电，有什么指示吗？”

“哎呀，田总！打扰你休息了吧？”王副主任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依旧热情，但细听之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和官腔，“有个情况，得跟你通个气儿。你们那个‘望乡礁’项目的海域使用论证报告，在递送到省厅海洋工程审批处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程序问题。”

田中健的心微微一沉，但语气不变：“程序问题？王主任，您请说，是哪方面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解决！”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副主任打着哈哈，“就是审批处那边反馈说，报告里关于项目运营期对海底电缆管道防护区的避让距离计算，引用的好像是旧版规范？还有那个突发性海洋污染事故的应急预案，处置流程的描述，可能……不够细化？哎呀，这些都是小细节，专家评审嘛，总是要求严格一些的。就是需要你们补充一点说明材料，可能……会耽误几天审批流程。”

旧版规范？不够细化？

田中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些看似“技术性”的问题，出现在省厅层面，而且是由王副主任这样“通个气”的方式传来，绝非偶然。这分明是有人刻意在鸡蛋里挑骨头，利用规则进行“合法”的拖延和刁难。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刚刚发出威胁的韩本山，还能有谁？

姜峰的警告，这么快就应验了。韩本山的“软刀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架到了脖子上。

“原来是这样！太感谢王主任提醒了！”田中健的语气充满感激，仿佛浑然不觉其中的刀光剑影，“您放心，我们立刻组织技术人员核对规范，最迟明天上午，就把补充说明材料准备好，给您送过去！绝对不耽误审批进度！”

“好！好！田总办事就是有效率！那我就放心了！”王副主任又客套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通讯结束。指挥中心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危机解除而轻松，反而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开始了。”中岛惠子轻声说，脸色凝重，“韩本山动手了。用程序拖住我们，让我们疲于应付，寸步难行。”

“意料之中。”田中健走到舷窗前，望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海域，“官方层面的博弈，比刀光剑影更凶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否定林博士‘原则支持’的项目，就用这种‘合规’的手段给我们使绊子。这仅仅是开始。”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但我们没有退路。惠子，补充材料要做得更快、更完美，堵住所有人的嘴。直人，监控不能松懈，中村修平的报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健太，据点防御还要进一步加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刚刚打退了一次水下的进攻，现在，又要面对来自岸上的刁难。但这恰恰说明，我们走对了路。只有让他们感到威胁，才会不择手段地打压我们。”

“既然避不开这漩涡，那就把水搅得更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要让韩本山知道，他的‘软刀子’割不垮我们；也要让中村修平明白，他的‘疯狗’咬不死我们。是时候，让我们的‘朋友’和‘敌人’都看清楚，在这‘望乡礁’上站着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了。”

远处的海面上，朝阳终于艰难地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海。然而，这光芒却无法穿透深海之下的暗流，也无法照亮权力棋局中的阴影。一场由水下侦察引发的风暴看似平息，另一场由官方刁难带来的暗涌，已悄然加速。

田中健站立在曙光中，身影被拉得很长。他轻声自语，仿佛在回应那无尽的风浪：

“风雨已至，唯有扬帆，搏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