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到皇帝 第40章 第一缕炊烟

时间在忙碌与期盼中悄然流逝，从严冬步入暖春，又从那场内部风波带来的肃杀，过渡到一种充满劳作生机的紧绷。狼牙堡外的世界依旧被黑云寨的阴影笼罩，但堡内，却因为“功勋积分制”的推行和屯田令的颁布，焕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象。

校场上的训练依旧刻苦，但士兵们眼中多了明确的渴望——为了积分，为了更好的待遇，为了那遥不可及却清晰可见的未来。而更多的身影，则在周丕和冯源的协调下，轮换着走出相对安全的堡墙，投入到堡外那片新规划的、被命名为“希望田”的荒地上。

开垦是极其艰辛的。土地坚硬，碎石遍布，需要付出巨大的体力。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一锄头下去，都可能为自己和家人挣来额外的口粮，挣来在那份《功勋积分条例》上宝贵的记录。积分榜就立在堡内最显眼的位置，每日更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杨帆也时常会脱下战甲，换上粗布衣衫，与民夫们一同劳作片刻。他并非作秀，而是真切地想要感受这片土地，也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在狼牙堡，劳动同样光荣。他挥舞锄头的动作起初有些生疏，但凭借着远超常人的体力和学习能力，很快就像模像样。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泥土沾满了他的裤腿，但他毫不在意。士兵和流民们看到堡主亲自下地，最初的惊愕过后，是更深的信服与干劲。

冯源则统筹着全局，调配工具，安排伙食，记录工分。她变得更加忙碌，原本略显柔美的脸庞染上了些许风霜之色，但眼神却愈发清亮有神。她看着那片曾经的不毛之地，在众人的努力下，一点点被平整，挖出沟渠，播下从山民那里换来的、极其珍贵的抗旱粟种，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春天播下的希望，在夏日充足的雨水和阳光照耀下，顽强地生长起来。绿油油的禾苗覆盖了原本的荒芜，迎风摇曳，成为这片肃杀山岭中最动人的风景。

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堡内就响起了不同于往日训练的喧嚣。人们早早聚集在“希望田”的田埂上，男女老幼，几乎能出动的人都来了。他们望着那片已变得金黄的粟田，眼神炙热，充满了期盼。就连负责警戒的士兵，也忍不住频频向这边张望。

杨帆、周丕、冯源、贾诩、杨林等核心成员悉数到场。周丕搓着大手，咧着嘴傻笑；贾诩抚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的计算光芒；杨林则好奇地观察着粟穗的饱满程度，似乎在估算产量。

“开始收割！”随着杨帆一声令下，早已迫不及待的人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入了金色的田野。镰刀挥舞，汗水飞洒，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沉甸甸的粟穗被割下，捆扎，然后由健壮的劳力一担担地挑回堡内的打谷场。

打谷、扬场、晾晒……整个过程持续了数日。当最后一批粟米被收入仓库，经过冯源和几名老农的反复核算，最终的产量被公布出来——虽然远谈不上丰收，甚至对于整个狼牙堡的人口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但这确是狼牙堡自立堡以来，第一笔完全由自己耕种、收获的粮食！

意义，远大于实际数量。

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时刻，杨帆下令，当晚全体加餐！将从这第一批收获中，取出一部分新粟，混合着平日吃的杂粮，熬成浓稠的粥，让每个人都尝一尝这来之不易的果实。

傍晚时分，堡内空地上燃起了数堆篝火。大锅里咕嘟咕嘟地熬着新粟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属于粮食的、踏实而温暖的香气。人们捧着碗，排着队，脸上洋溢着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就连平日里最严肃的周丕，也端着一大碗粥，蹲在火堆旁，吃得呼噜作响。

杨帆没有留在人群中央，他端着一碗粥，信步走到了堡墙之上，俯瞰着下方灯火点点、欢声笑语的景象。远处，是沉入黑暗的、危机四伏的山野；近处，是这片他一手建立、并在艰难维系中逐渐焕发生机的小小家园。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欣慰，有沉重，更有一种不容推卸的责任。

轻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杨帆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冯源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冰冷的垛口上。她手里也端着一碗粥，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

“真香啊。”她轻声说，晚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我从来没觉得，粟米粥能这么香。”

杨帆侧头看了她一眼。跳动的篝火光映在她清秀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那双总是带着忧色和忙碌的眼睛，此刻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和宁静。

“是啊，”杨帆低声回应，喝了一口碗里的粥，新米的清香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微甜，“这是用我们自己的汗，浇灌出来的味道。”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地并肩站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没有厮杀、没有算计的平静时刻。下方堡内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土地。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冯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飘忽，“在古庙里，分那块发霉的饼。”

杨帆目光微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绝望而寒冷的夜晚，少女将草根分给他的情景。“记得。那时候，能活过第二天，就是最大的奢望。”

“没想到，我们真的活下来了，还有了……家。”冯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感慨。

家。这个字让杨帆心中微微一颤。他穿越至此，挣扎求生，拉拢队伍，征战厮杀，最初只是为了活下去。不知从何时起，守护身后这些信任他、跟随他的人，守护这片倾注了心血的土地，已经成了他无法割舍的责任和……归属。

“我们会有一个更好的家。”杨帆看着远方，语气坚定，“会有更多的田地，更坚固的城墙，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不用再担惊受怕。”

冯源转过头，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火光在他眼中跳跃，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碗里未动过的粥，拨了一半到杨帆已经快见底的碗里。

“你也多吃点。”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关切。

这个细微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杨帆愣了一下，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粥，又看向冯源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某处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这碗温热的粥悄然融化。他没有道谢，只是默默地，将这份带着体温的关怀，连同碗里的粥，一起吃了下去。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空气中流淌的，却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温情。堡下的篝火依旧在燃烧，粥香依旧在弥漫，第一缕真正属于狼牙堡自己的炊烟，袅袅升起，融入璀璨的星空，昭示着一个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