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低语 第14章 月球水冰矿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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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上传的伦理风暴暂歇，留下的是一片沉重的静默与务实的转向。艾莉丝带领她的团队，一头扎进了陈锋指定的“神经网络信息提取”技术攻关中，试图从萨米尔重伤的大脑中“打捞”出那些无价的材料学智慧，其过程之艰难与不确定性，不亚于在意识的深渊中进行一场无光之渔。而林海则继续与他那崩塌又重建的宇宙模型搏斗，试图从那令人不安的规则波动中，找到一丝可供人类利用的规律或预警。

然而，广寒宫的生存时钟，从未因内部的纷争与理论的困境而有丝毫放缓。穹顶的裂缝虽被叶薇小队用月岩和钢铁强行“糊”住，泄漏速率显着降低，但并未完全停止。LSS系统依旧在高压下艰难运行，能源储备在持续消耗，来自地球的补给依旧被“天梯”的伤势所阻隔。一种资源耗尽的窒息感，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威胁着要淹没这座孤岛。

正是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压抑氛围中，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源自基地建设初期的探测计划，迎来了重启的时刻。

早在“火种计划”初期，轨道遥感探测和少数无人着陆器就在月球两极永久阴影区发现了存在水冰的强烈信号。水（h?o），在太空探索中被称为“白色的黄金”，它不仅是生命维持的根本，电解后更能得到呼吸所需的氧气和高效的火箭燃料——氢和氧。对于立志成为深空前进基地的广寒宫而言，就地获取水冰资源，是实现真正自给自足、摆脱对地球依赖的终极梦想。

然而，初期的基地建设重心放在了“方舟之心”和基本结构上，加之极地勘探的高风险和高成本，水冰开发计划被一再推迟，相关的勘探数据也被封存于数据库的深处，渐渐蒙尘。

如今，在资源濒临枯竭的绝境下，这份尘封的希望被再次提起，并非因为时机成熟，而是因为…别无选择。

负责地质勘探的团队，在叶薇被抽调去进行穹顶救援后，由一位名叫欧文?佩特罗夫的经验丰富的老地质学家牵头。他身材高大，沉默寡言，脸上刻满了月尘般粗糙的皱纹，眼神却像经过打磨的玄武岩一样坚毅。他从未放弃过对水冰的执念，甚至在基地资源最紧张的时候，也挤出了一点点算力，持续优化着极地勘探的路径规划和风险评估模型。

“不能再等了。”佩特罗夫在资源协调会上，将一份简洁却有力的报告投射到屏幕上，“我们的氦-3精炼厂因为冷却剂短缺和零件损耗，效率只剩下一半。水循环系统的再生负荷已到极限。一旦最后一批备用化学试剂耗尽，LSS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必须去碰碰运气，看看那些阴影里的‘黄金’到底是不是真的。”

目标区域：沙克尔顿环形山边缘，一个位于南极永久阴影区内的、深度超过四公里的陨石坑。轨道数据表明其坑底可能存在大量纯净水冰。

挑战是巨大的：

1. 永恒的黑暗与极寒： 那里是太阳从未照耀之地，温度低至零下二百多摄氏度，任何常规设备都会瞬间冻结失效。

2. 复杂的地形： 坑壁陡峭，遍布悬崖和裂缝，行走其上如同在刀锋上跳舞。

3. 未知的地质结构： 永久冻土和冰层的具体分布、厚度、纯度全是未知数。

4. 通讯与能源： 深入坑底将极大削弱与基地的通讯联系，且无法依赖太阳能，必须携带有限的核电池供电。

一支精干的勘探队被迅速组建。成员除了佩特罗夫，还有两名同样经验丰富、耐得住寂寞和极端环境的地质学家，以及一名负责操控重型钻探设备和漫游车的工程师。他们乘坐的，是经过特殊防寒改装的“勘探者”级月球漫游车，车身加装了额外的保温层和同位素热源，如同一个移动的微型基地。

叶薇站在气闸舱口，为这支即将驶入永恒黑夜的队伍送行。她看着那辆看起来笨重却凝聚了人类智慧的漫游车，看着佩特罗夫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担忧。

“愿你们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她通过通讯频道说，声音在厚重的防护服里显得有些模糊。

佩特罗夫只是点了点头，拍了拍漫游车的金属外壳：“它会带我们找到的。等着好消息。”

漫游车缓缓驶出基地，向着南方那片被地球光芒微微照亮的、却隐藏着无尽黑暗的区域前进。行程漫长而孤寂。车外是单调的灰色荒原，车内只有仪器的嗡鸣和队员们偶尔的低声交流。他们绕过巨大的环形山，爬过缓坡，最终，来到了沙克尔顿环形的边缘。

站在边缘向下望，是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黑。仿佛宇宙在这里挖了一个洞。高功率探照灯的光柱射下去，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布满碎石的、陡峭异常的坑壁，更深处则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开始下降。所有人检查安全带，固定设备。”佩特罗夫的声音依旧平稳。

漫游车如同蜗牛般，沿着预先计算好的、相对平缓的下降路径，小心翼翼地向下爬行。每下降一米，温度计的数字就跳动一下，向着更低的深渊滑落。外部摄像头的画面开始出现冰霜，不得不启动加热元件间歇性除霜。

通讯信号开始衰减，变得时断时续，充满了静电噪音。

“信号强度40%…还在下降…” “保持静默，非紧急情况不要通讯，节省电力。”

车厢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车辆攀爬时履带摩擦岩壁的嘎吱声，以及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运行声。黑暗和寒冷仿佛有形之物，从车外渗透进来，考验着每个人的神经。

数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的勘探点——坑底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探照灯扫过，地面上覆盖着一层不同于寻常月壤的、颜色更深、似乎带着某种湿滑反光的物质。

“就是这里了。”佩特罗夫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启动钻探单元。小心，动作要慢，这里的力学结构完全未知。”

重型钻探臂缓缓伸出，顶端的金刚石钻头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接触那奇特的月壤。

钻头轻易地钻了进去，阻力远比预想的小。数据显示，下面的物质非常“软”。

突然，钻机监控屏上的数据猛地一跳！ “阻力急剧下降！钻速飙升！下面…下面是空的？有空洞？！”工程师惊呼。

话音未落，钻探点周围的地面猛地向下一陷！漫游车剧烈地倾斜了一下！

“塌方！稳住！”佩特罗夫大吼。

但塌陷并未扩大。只是钻探点周围几平方米的区域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极其稀薄的、几乎无法探测的挥发物，从洞口中飘逸而出，在探照灯的光柱下，瞬间凝结成极其细微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冰晶！

与此同时，钻探单元的物质成分分析仪疯狂地报警，屏幕上跳出了一个清晰无误的、让所有人心跳骤停的读数：

【h?o浓度：98.7% ± 1.2%】 【杂质：微量硅酸盐尘埃、氨、甲烷…】 【物理状态：固态冰（极低温）】

水冰！ 几乎是纯净的水冰！

他们不仅找到了水冰，而且似乎…直接打穿了一个地下冰窟的顶盖！

“上帝啊…”一名地质学家看着屏幕上那近乎梦幻的纯度数据，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

佩特罗夫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颤抖：“调整钻头！取芯！立刻进行岩芯取样！快！小心！不要破坏结构！”

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段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冰芯，被缓缓从那个漆黑的洞口中提取出来，在探照灯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它古老、纯净，仿佛封存了数十亿年的时光。

漫游车内，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和掌声！虽然隔着面罩，虽然身处极度严寒和黑暗之中，但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胸腔炸开的喜悦，淹没了所有人！

他们找到了！不仅仅是水，而是一个巨大的、近乎无限的水冰宝库！这足以彻底改变广寒宫的命运！

佩特罗夫强压下激动，第一时间尝试通过衰减的信号，将这个消息发送回基地。

“……广寒宫…这里是勘探者一号…我们在沙克尔顿…发现…巨大…高纯度水冰矿…重复…发现水冰…”

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信号，穿越黑暗和岩层，艰难地传回基地。

总控中心内，当这模糊却意义无比重大的消息被破译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 relief 如同电流般击穿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绝望！

陈锋猛地站起身，拳头紧握，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雷天宇紧抿的嘴角也难得地松弛了一丝。

希望，在最深的黑暗和绝境中，以一种最原始、最宝贵的形态，被发现了。

然而，就在勘探队沉浸在发现的狂喜中，准备进行更多采样时，漫游车底部的次声波地质雷达，突然捕捉到了一组极其怪异、无法解释的回波信号——

那信号似乎来自冰层深处，极其微弱，却带有一种非自然的、规律性的…结构感？

仿佛在那亿万年形成的纯净冰层之下，埋藏着某种…不属于自然造物的东西。

喜悦的浪潮尚未平息，一丝更深邃、更冰冷的疑云，已悄然从永恒的黑暗深处弥漫开来。

水，带来了生存的希望。 但希望之下，似乎又隐藏着月球另一个、更加古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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