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敬事房 / 皇宫各处】
霜妃的核查像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渔网,敬事房总管李德全是那条被困在网中央的惊慌失措的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张网正在一点点地缩小,他能感觉到那些原本宽阔的可供他腾挪躲闪的空间,正在被一寸寸地无情挤压。
自从那日因“银霜炭”之事被贵妃娘娘当众敲打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对自己领地的掌控。
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朝阳宫的刘尚宫便会准时带着她的人出现在敬事房,如同一群最严苛的监工,她们接管了所有的库房钥匙。
她们复核着每一笔出入库的记录,她们的眼睛像鹰隼一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最微小的疑点。
而李德全,则从一个说一不二的总管,变成了一个需要随叫随到随时接受问询的嫌犯。
“李公公。”
朝阳宫的主殿之内,刘尚宫将一本账册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的微笑。
“本宫又有些不解了。”
“这账上记着。上月十五陛下赏赐给丽嫔娘娘的五十匹蜀锦。为何送到储秀宫的实数却是四十九匹?”
李德全的额角瞬间便渗出了一层冷汗。
“回……回尚宫大人。”他连忙躬身解释。“那……那是因为其中一匹在搬运途中不小心被勾出了一道线头。有损贵重贡品的体面。奴才……奴才便自作主张将其压在了库房准备择日报损。”
“哦?是吗?”
刘尚宫不置可否,她只是翻开了另一本账册。
“可本宫又查到。”
“三日之后。内务府却有一笔‘修补破损贡品’的记录。”
“修补的正好就是一匹蜀锦。”
“而且还为此支取了二十两银子的修补费。”
“本宫实在想不通。”
她的目光如同利剑。
“既然早已报损。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地去修补呢?”
“这二十两银子又是从何而来?又落入了谁的口袋?”
李德全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失,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两本分属于不同衙门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账目如此精准地联系在一起。
“奴才……奴才……”
他支支吾吾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这样的“问询”每日都在上演,从少了三颗的“南海珍珠”,到分量不对的“西域香料”,再到年份有误的“陈年花雕”。
她们总能从那些浩如烟海的账目之中,精准地揪出那些他自以为早已做得天衣无缝的小小“纰漏”,这些纰漏单拿出来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但当它们被一件件地累积起来时,便足以构成一张能将他彻底拖入深渊的罪证之网,李德全每日都生活在极致的恐惧与煎熬之中,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短短十日,整个人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那张本还算富态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两只因恐惧而深陷的眼窝,和一种困兽犹斗般的神经质的惊惶。
他知道,那位看似温婉的贵妃娘娘是在逼他,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在耐心地收紧着她手中的绞索,她在等着他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自乱阵脚,然后露出那个最致命的破绽,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自救,在一个深夜,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将自己这些年贪墨来的最大的一颗夜明珠,连同两封用血写成的求救信,分别托了两个最可靠的心腹,一个送往了那座看似清净实则依旧掌控着苏家暗线的静心庵,另一个则送往了那座永远都笼罩在檀香之中的慈安宫。
他将自己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那两位高高在上的主子身上。
他相信,她们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这颗最重要也最忠诚的棋子就此被废掉。
……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救赎,而是两道足以将他彻底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死命令。
静心庵内,苏念微看着那封由李德全用血写成的求救信,那张因青灯古佛的“清修”而显得愈发清瘦的脸上。
没有半分的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
“废物!”
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她当然知道李德全是无辜的,她也当然知道这是那个霜妃在借题发挥敲山震虎。
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的父亲苏远山,在经历了连番打击之后,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
他病倒了,心神大乱日夜噩梦呕血不止,太医束手无策,只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而那能治他“心病”的唯一“心药”,正是那批由李德全一直秘密保管着的宫中违禁之物。
——“凝神香”。
此香由西域传来。能安抚心神助人入眠,却也因含有能让人产生依赖与幻觉的毒素,而被列为禁药。
“告诉他。”苏念微对着前来送信的心腹冷冷地吩咐道。“父亲的病等不了了。”
“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三日之内。必须将那批‘凝神香’送出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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