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那句简短却分量十足的肯定,像一剂高效的强心针,让林晓梦连着几天走路的步伐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劲儿。她开始更系统地规划自己的“晋升路径”:除了继续精进业务,留意班长的工作模式,她甚至开始悄悄记录班组里一些非正式的工作安排和人员互动特点,试图理解那些规章制度之外、真正维持日常运转的潜在逻辑。她知道,管理不仅仅是发号施令,更是对人心的理解和资源的调配。
然而,就在她踌躇满志,准备在这条自己选定的道路上埋头深耕时,来自远方家乡的一通电话,像一根柔软却坚韧的丝线,轻轻拉扯了一下她前进的步调,让她不得不停下来,面对另一个维度的现实。
电话是在一个难得的轮休日下午打来的。她刚整理完最近的工作笔记,正对着电脑搜索一些关于基层管理的入门知识,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两个字,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混合着亲切和轻微预感的情绪涌了上来。
“妈。”她接起电话,声音放得轻快。
“晓梦啊,在休息呢?”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乡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吃饭了没?”
“吃过了,妈。家里都好吧?爸的腰好点没?”
“都好,你爸就那样,老毛病了,贴膏药顶着呢。”母亲惯例性地报着平安,然后话音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点试探,“晓梦啊……前两天,我碰上你刘阿姨了……”
林晓梦的心微微往下一沉。刘阿姨,那个住在县城、消息格外灵通的远房亲戚。
“她……她说前阵子在街上看见你,跟一个男娃娃走在一起……”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慢,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是不是……处对象了?要是处了,就跟妈说说,妈也替你高兴……”
果然是为了这事。林晓梦心里叹了口气。她和张磊分手已有段时日,没想到这迟到的“风声”还是吹到了母亲耳朵里。
“妈,没有的事。”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不带任何情绪波澜,“那是以前单位的同事,碰巧顺路走了一段。早就没联系了。”
“哦……没联系了啊。”母亲的声音里,失望和一种奇怪的放松感交织着,听起来有些复杂,“没联系也好,咱不着急,慢慢遇,总得找个知根知底、踏实稳当的。”
林晓梦“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她知道,母亲的重点从来不在“处没处对象”本身,而是借此引出后面真正想说的话。
果然,母亲沉默了几秒,话锋像是迂回盘旋了很久的鸟儿,终于落在了它一直想停驻的枝头:“那……你最近工作怎么样?累不累?我听着你声音……怎么感觉没啥精神头?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啥难处了?”
又是这种精准的直觉。隔着几百公里,母亲总能从她声音最细微的倦怠里,捕捉到情绪的蛛丝马迹。或许,这就是母亲的超能力,一种建立在血脉相连基础上的、无需证据的洞察。
林晓梦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很想说,妈,我很好,工作不累。但这一次,那句熟练的、用来安抚的谎言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没有说出口。
李哥阴沉的注视,老赵沉默的配合,那台时不时“闹脾气”的安检机,被搁置的方案,严苛矛盾的考核,还有那份刚刚在李警官那里获得认可、却依旧前路漫漫的晋升目标……所有这些堆积起来的压力,在此刻母亲小心翼翼的关怀下,仿佛找到了一个脆弱的突破口,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否认,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坦诚,但也更需要勇气的回应。
“妈,”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工作是有点压力。我们这边……考核挺严的,同事之间……关系也挺复杂。”
她没有具体说被刁难的细节,也没有提竞聘的野心,只是笼统地概括了现状。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她能想象母亲在电话那头蹙起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的样子。
“女孩子家,”母亲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源自她那个世界认知的关切和劝诫,“有个稳定工作就行了,别太拼了。身体要紧,心情也要紧。你看你刘阿姨家闺女,在县里小学当老师,朝九晚五,安安稳稳的,多好。咱们不图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这些话,林晓梦听过很多次。以前,她要么敷衍应和,要么心里默默反抗。但这一次,她听着母亲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基于爱和传统经验的担忧,心里却没有升起往日的烦躁,反而是一种更加清晰的、想要沟通和表达的**。
她知道,母亲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个县城,几门亲戚,一份对女儿“安稳”的期盼。她无法向母亲解释地铁站里瞬息万变的客流、错综复杂的三方管理关系、或者一个基层员工想要打破惯性的艰难。那超出了母亲的经验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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