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
不是戈尔甘领域中那富有生命质感的黑暗,也不是亚空间那充满恶意低语的狂乱色彩。这里是现实宇宙最荒芜的边缘,是连恒星光芒都难以触及的冰冷深渊,是物质与能量都稀薄到近乎不存在的放逐之地。只有偶尔掠过的、来自远古星爆的金属残骸和星际尘埃,证明着此地尚属已知宇宙的范畴。
凯尔悬浮于这片死寂的真空中,如同一具被遗弃的神只残骸。他的动力甲在之前的连番恶战与规则冲击下早已支离破碎,如今只是勉强依附在他躯体上的金属碎片。躯体本身更是惨不忍睹——皮肤大面积剥落,露出下方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混合了血肉、几丁质与金属脉络的奇异组织;左臂自肘部以下消失不见,断口处不是鲜血,而是不断试图重组又溃散的苍白与金色能量微粒;右眼完全被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璇的黑暗占据;唯有胸膛微微的起伏,和体内那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能量脉动,证明着他尚未“死去”。
戈尔甘的“馈赠”——那股强行凝固他状态的灵能——在将他抛出现实宇宙的同时,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个相对稳定的能量外壳,暂时隔绝了真空环境对他的直接伤害,但也仅此而已。他像一颗被包裹在脆弱琥珀中的怪异种子,漂浮在永恒的寒冬里。
意识,从与戈尔甘碰撞时那超越性的“归一”状态跌落,回归到一种极度虚弱却又异常清醒的境地。他感受着身体的残破与痛苦,感受着体内那经历了终极考验后、虽然总量枯竭却仿佛被“淬炼”过的力量循环。阿斯塔特的意志如同历经劫火的精钢,更加纯粹;死灵的逻辑核心如同被擦去尘埃的水晶,更加剔透;欧克的蛮力被驯服为沉稳的地火,潜伏于“经脉”;虫族的吞噬本能不再狂躁,而是化为高效的微观能量采集器;色孽的碎片沉寂下去,如同一面被打磨光滑的镜子,只反射而不扭曲;“寂静”线程则彻底融入基石,提供着绝对的稳定;而“升华火种”……它不再闪耀,而是化为了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包容一切可能性的“无”之状态。
统御之路,并未因身体的残破而中断,反而在那短暂的“归一”体验后,进入了一个更本质、也更危险的层面——他不再仅仅试图统御体内的力量,而是开始尝试理解并统御自身“存在”的状态。
然而,理解需要能量,统御需要根基。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掌握了至高理论的学者,却身无分文,濒临饿死。
时间,在这片连时间流逝都显得模糊的虚空中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就在凯尔的意识即将因能量彻底枯竭而再次沉沦时,一种极其细微、却与周围自然背景辐射截然不同的规则性波动,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引起了他那高度敏锐(尽管虚弱)的感知的注意。
不是亚空间扰动,不是生物信号,也不是“寂静之歌”那令人心悸的冰冷秩序。这是一种……机械性的、精密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扫描波束!来自现实宇宙的方向!
凯尔强行凝聚起一丝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最细微的触角,循着那扫描波束的来源反向追溯。
他的“视线”(并非物理视觉)穿透了遥远的虚空,跨越了数个天文单位的距离,“看”到了一支正在缓慢航行的舰队。那并非帝国的 Gothic 风格舰船,也非灵族流畅的帆舰,更非兽人粗野的破烂堆积体。这些舰船通体由暗灰色的、毫无生气的金属构成,形态极其规则,棱角分明,如同用尺规精确绘制而成。它们无声地滑行,船体上布满了无数细小的传感器阵列和机械臂,散发着一种绝对的、摒弃了一切情感与生物特征的逻辑气息。
机械神教!而且是其中最为极端、最为排外、对“非标准”存在抱有绝对敌意的——探寻者派系(Questor Mechanicus)!
它们显然并非偶然路过。它们的扫描波束极其有针对性,如同梳子般细细梳理着这片被视为“绝对荒芜”的星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特定的信号,或者说……异常。
凯尔立刻明白了。是尖塔!是“静滞尖塔”最终超载时爆发出的、那超越了常规物理规则的剧烈能量波动和维度扰动,吸引了这些对一切未知科技与异常现象有着猎犬般嗅觉的机械神甫!他们如同闻到了腐肉气味的秃鹫,跨越星海,追寻而至!
而他,凯尔·法伦,作为那场事件的中心,作为与尖塔深度连接、并引发了最终“深渊回响”的个体,其残留的能量签名和独特的“存在”状态,无疑就像是黑暗中最明亮的灯塔,指引着这些探寻者!
果然,那支机械教舰队的扫描波束,在掠过凯尔所在区域时,猛地停滞、聚焦!无数更加精细、更具穿透性的探测射线如同锁链般缠绕上来,反复扫描、分析着他这具漂浮在虚空中的、蕴含着多种悖逆欧姆尼赛亚(Omnissiah)神圣教义的“异常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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