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噬星者 第62章 余烬壁垒

能量湮灭的瞬间，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被强行拖拽至现实，却又在刹那间归于死寂。

没有声音能在真空中传播，但那四道苍白洪流与鎏金护盾、数千自毁“织网者”碰撞的刹那，所有注视着这场对决的生命，灵魂深处都“听”到了一声贯穿意识的、规则层面的尖锐悲鸣。那是现实结构被强行撕裂、又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弥合时发出的、超越感官的哀嚎。

静滞尖塔外部，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无论是帝国舰队残存的炮火，还是“寂静之歌”巨舰冰冷的轮廓，亦或是星辰的背景光芒，尽数被那纯粹的能量风暴淹没。白光持续了仿佛永恒，又似乎只有一瞬。

当光芒散去，显露出的是如同被神灵肆意涂抹过的星空画卷。

四道苍白洪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尖塔前方空域的大片、不断扭曲蠕动的苍白“污渍”，仿佛空间本身染上了无法愈合的腐烂疮疤，任何靠近的物质或能量都会被其散发的残余静滞力场缓慢吞噬、冻结。那是能量湮灭后，“寂静之歌”规则残留的具象化。

尖塔的鎏金护盾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许多区域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透明度缺失，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塔身外部，原本密集如同星云的“织网者”集群，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在护盾表面和附近空域留下无数细小的、燃烧殆尽的幽蓝残骸，如同祭奠的烟火余烬。

代价，惨重至极。

“‘现实锻造厂’能量储备下降至临界阈值以下！唤醒进度停滞！护盾系统严重受损，修复预计需要至少四十标准时！”“守夜人”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类似急促的波动，“外部‘静滞污染区’正在缓慢扩散，将持续侵蚀护盾完整性。”

尖塔内部，剧烈的震动让球形大厅的灯光疯狂闪烁，多个辅助控制台冒出黑烟，彻底瘫痪。凯尔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闪烁着苍白与金色微粒的能量气息。强行引导并编译如此庞大的能量对抗，几乎抽空了他刚刚稳定下来的力量循环，那条新获得的“静滞”线程变得灼热而狂暴，反噬着他自身的“存在”，皮肤下的能量回路明灭不定，色泽混乱。

“凯尔！”阿尔特斯立刻上前，灵能如同清凉的泉水试图抚平他体内暴走的能量，但收效甚微。这次的消耗和反噬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卡修斯队长稳住身形，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厅和投影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外部景象，声音嘶哑：“我们……撑住了？”

“暂时。”凯尔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屏幕另一侧。帝国舰队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纯洁之火”号重型巡洋舰庞大的舰体上遍布着被苍白能量擦过的冰冻伤痕，多处装甲板扭曲撕裂，一侧引擎阵列完全熄火，只能依靠剩余动力勉强维持姿态。仅存的一艘护卫舰更是惨不忍睹，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

然而，审判官玛勒斯·沃克的舰队，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尽管这使命或许并非他们所愿。在他们的拼死牵制和凯尔关键的干扰下，“寂静之歌”蓄谋已久的毁灭性齐射，被尖塔以巨大代价强行抵消了。

星空间，残存的四艘“寂静之歌”苍白巨舰似乎也因这次攻击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它们庞大的舰体悬浮在原地，表面的苍白光芒规律性地明灭着，仿佛在重新计算、评估当前的局势。尖塔外那片新生的“静滞污染区”成为了它们与尖塔之间一道危险的缓冲带。

短暂的、诡异的宁静降临了。只剩下能量逸散的微弱嘶嘶声（通过传感器转换）和尖塔内部结构应力释放的呻吟。

但这宁静，比之前的狂暴交战更令人窒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眼中，致命的间歇。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审判官沃克的声音。那声音不再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冰冷的审视。

“死亡守望卡修斯队长。”他省略了之前的全称，语气直接，“报告你们的情况，以及……刚才那异常能量防御的详细性质。”

卡修斯与凯尔对视一眼。该来的，终究要来。

“审判官阁下，”卡修斯保持着通讯礼仪，但语气同样冷硬，“设施防御系统因过载严重受损，我方人员多数负伤。关于防御性质，涉及最高级别异形威胁‘寂静之歌’的相关情报，根据死亡守望权限，我无法在此开放频道详细说明。”他巧妙地将问题引向了权限和保密条例，这是帝国官僚体系中常用的缓冲手段。

沃克沉默了片刻。频道里能听到他那边背景的损伤报告和人员伤亡统计，数字显然不容乐观。

“那个‘个体’，”沃克的声音再次响起，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凯尔，“那个能够……操纵异形设施能量，身体呈现明显变异特征的‘存在’。他是什么？”

这一次，他的用词不再是“异端”或“污染体”，而是更中性的“存在”。但这并非态度软化，而是审慎的、如同解剖前的观察。

凯尔缓缓站起身，压制住体内的翻腾，走到了通讯器前。他知道，此刻任何谎言或回避都只会加剧怀疑。

“我是凯尔·法伦，前圣血天使阿斯塔特修士，现隶属死亡守望，特殊观察目标。”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力量过度消耗后的沙哑，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我体内融合了多种力量，包括部分来自‘寂静之歌’同源造物的特性。正是这种融合，使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编译并利用这座‘守望者’设施的部分功能，包括刚才的防御。”

他选择了部分坦白，将重点放在“利用”和“对抗威胁”上，隐去了自身统御之路的本质和“升华火种”的核心秘密。

频道另一端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可以想象，审判官沃克正在消化这番离经叛道、却又与眼前事实相符的陈述。一个能够使用异形力量对抗异形威胁的阿斯塔特？这完全颠覆了帝国正统的教条。

“……你的状态，法伦……‘个体’，”沃克再次改变了称呼，语气中带着极度的困惑与挣扎，“已被记录。待当前威胁解除，你必须接受最严格的审查。我以审判庭的名义保证，会查清你……的本质。”

这是警告，也是暂时搁置争议的信号。沃克不是傻瓜，他清楚目前最大的敌人是谁，也见识到了凯尔和这座尖塔在对抗“寂静之歌”中不可替代的价值。

“当务之急，是生存，审判官阁下。”凯尔平静回应，“尖塔唤醒进程因能量透支而停滞，我们需要时间。而外面的‘寂静之歌’主力，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我的舰队已无力发动有效攻势，但尚可进行有限度的牵制和预警。”沃克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冷静，“我会命令‘纯洁之火’号尽可能维持当前位置，提供传感器支持。但你们必须尽快找到恢复能量供给的方法。”

通讯暂时中断。双方达成了脆弱的、基于生存本能的临时同盟。

卡修斯看向凯尔，眼神凝重：“他说会查清你的本质。”

“我知道。”凯尔并不意外。审判官不会轻易放弃他的信条。暂时的合作，只是为了应对更大的敌人。一旦外部威胁解除，内部的审判必将降临。

他转向“守夜人”：“除了等待恒星能量自然补充，还有其他方法能加速‘现实锻造厂’的能量恢复吗？”

“常规方法无。”“守夜人”回应，“但存在一项高风险预案：‘熵核逆转’。”

“熵核逆转？”

“原理：利用尖塔对‘静滞’规则的最新理解，主动汲取外部‘静滞污染区’中蕴含的、高度有序化的‘负熵’能量，通过特定编译程序，将其逆转、降级，转化为可供尖塔利用的、常规的‘正熵’能量。风险：该过程极不稳定，可能引发污染区失控膨胀，或导致编译程序错误，将‘静滞’规则直接引入尖塔能量核心，造成不可逆的冻结。”

吞噬“寂静之歌”的污染，将其转化为养分？

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可行性。凯尔刚刚编译了“寂静之歌”的规则碎片，对这种能量的性质有了初步理解。但逆转熵增，这几乎是触及宇宙基本法则的领域！

他的目光投向投影屏幕上那片正在缓慢扩散的、苍白的空间疮疤。

那是毁灭的余烬，却也可能是……新生的壁垒？

他体内那丝灼热的“静滞”线程微微悸动，仿佛在呼应这个危险的提议。

“需要多少准备时间？”凯尔问。

“计算中……预计需要八标准时进行程序编译和能量导管重构。”

八小时。外面的“寂静之歌”舰队，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凯尔看向卡修斯，看向阿尔特斯，看向大厅中每一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坚持的身影。

他们没有退路。

“开始准备，‘守夜人’。”凯尔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来尝尝，这‘寂静’的余烬，究竟是什么滋味。”

余烬尚存，壁垒将立。于毁灭的灰烬中，攫取生存的火种。这，便是统御之路的下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