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暗线：1940 第27章 影子的价码

寻找一个“身强体壮、胆大心细”，并且愿意为了钱去76号魔窟边上工作的“替身”，无异于大海捞针，更是与虎谋皮。

林皓（灰鸦）穿梭在沪西一带最混乱、最底层的街区。这里充斥着苦力、流浪汉、破产者和小混混，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生存的艰难和麻木。他需要一双能识人的眼睛，找出那个隐藏在尘埃之下，或许还保留着一丝赌性和贪婪的灵魂。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蹲在墙角等活儿的苦力，扫过那些在赌摊前两眼通红的赌徒，排除那些看起来过于奸猾或怯懦的面孔。

手掌的伤口在粗糙的布料包裹下依旧阵阵作痛，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和任务的荒谬。

最终，他的目光在一个街角的修鞋摊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破棉袄，手指粗大，布满老茧和冻疮。他正埋头用力地锥着一只破旧的皮鞋，动作麻利而专注。他的面相带着一种底层人常见的愁苦，但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他的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工具摆放整齐，在这混乱的街区显得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林皓注意到，摊主放在一旁用来喝水的破碗底下，压着一本被翻烂了的、卷边的《水浒传》。

一个识字的，或许还有些许江湖梦的修鞋匠。

就是他了。

林皓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银元，那是他最后的一点钱轻轻放在修鞋匠正在修理的皮鞋上。

银元的光芒让修鞋匠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疑惑而警惕地看着这个满手是伤、面色苍白的不速之客。

“师傅，修鞋。”林皓声音沙哑。

“什么鞋？”修鞋匠看了一眼银元，没有立刻去拿，反而更警惕了。这钱够买他十双新鞋了。

“鞋没坏，想请你修条路。”林皓压低声音，“一条能快速赚到大钱的路。”

修鞋匠的瞳孔微微收缩，放下了手中的锥子，仔细地打量着林皓。“什么路？犯法的事我不干。”

“不算犯法，只是……有点风险。”林皓盯着他的眼睛，“帮我去一个地方送样东西，顺便看看里面的情况。事成之后，再加五块银元。”他报出了一个对这个修鞋匠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的价码。

修鞋匠沉默了，目光在那枚银元和林皓的脸上来回移动。贪婪和恐惧在他眼中交织。五块银元，可能够他一家老小吃上大半年饱饭，甚至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什么地方？看什么情况？”他声音干涩地问。

“极司菲尔路，劳工医院。看看里面晚上忙不忙，有没有一个叫……‘小叶’的年轻病人情况怎么样。”林皓不敢直接说叶怀明的名字，“你就说，是看到招聘广告来应征夜班护工的。”

“劳工医院？”修鞋匠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听说过那里的恶名，“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所以价钱才高。”林皓语气平静，“你只是去应征，问几句话，东西送不进去就算了。没人会为难一个来找活干的苦力。”

修鞋匠再次陷入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银元。良久，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赌徒般的狠厉：“十块！先付一半！不管成不成，这钱不退！”

“成交。”林皓没有任何犹豫。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折好的、密封的牙膏皮，又拿出另外四块银元（这是他最后的积蓄），一起推了过去。“这东西，想办法交给那个‘小叶’病人，或者放在他床头。如果做不到，就扔掉，千万别被人发现。重点是看清楚他的情况和里面的守卫。”

修鞋匠颤抖着手，将银元和那个古怪的牙膏皮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自己一家人的命运。“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越快越好。”林皓道，“我就在对面茶馆等你。无论成不成，一个小时之内出来告诉我情况。如果……”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如果你出卖我，或者拿钱跑了，我保证，你和你家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必须加上最后的威胁。

修鞋匠身体一颤，重重点头：“我……我知道轻重！”

看着修鞋匠收拾摊子，揣好东西，朝着极司菲尔路方向走去的背影，林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一场豪赌。赌这个陌生人的贪婪和诚信，赌吴世宝的陷阱是否有漏洞，赌叶怀明是否还撑得住。

他走进对面的茶馆，找了一个能看到街角的位子坐下，要了一杯白开水，目光死死盯着劳工医院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十五分钟……三十分钟……修鞋匠没有出来。

林皓的手心开始冒汗。是不是出事了？被识破了？被抓了？

四十五分钟……一个小时……

就在林皓几乎要绝望，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看到修鞋匠的身影终于从弄堂口出现了！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踉跄着，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林皓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墙角汇合。

“怎么样？”林皓急问。

修鞋匠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声音颤抖：“进……进去了……真他娘的不是人待的地方！门口盘问了好久，差点就不让进……”

“看到人了吗？‘小叶’？”林皓打断他。

“看……看到了……”修鞋匠咽了口唾沫，“在三楼最里面那间……门口有两个人守着，凶神恶煞的……我假装走错了，瞟了一眼……里面床上是躺着个年轻人，瘦得脱了形，脸上都是伤……好像……好像昏睡着……”

叶怀明还活着！但状态极差！

“东西呢？给他了吗？”

“没……没机会……”修鞋匠哭丧着脸，“根本靠不近！那俩人看得死死的！我……我就趁他们盘问另一个人的时候，把那个皮……皮子扔到走廊那个垃圾桶边上了，不知道……不知道他能不能……”

虽然没能直接送到，但至少血样留在了医院内部！也许……也许会有万一的机会？

“里面守卫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林皓追问细节。

“守卫不少……楼梯口，走廊都有……不过……”修鞋匠努力回忆着，“好像……好像有点乱哄哄的……听到有人抱怨说缺人手，说昨晚折腾了一宿，好几个兄弟都挂彩了……还说什么……‘大鱼’没钓到，反而……”

修鞋匠的描述零碎而模糊，但林皓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医院内部守卫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很可能就是他昨晚的闯入）出现了人手短缺和疲惫！而且他们对于“钓鱼”失败颇为懊恼！

这印证了苏小姐“紧急招聘”的信息！这可能是一个真正的、稍纵即逝的漏洞！

“谢了。”林皓压下心中的激动，将最后承诺的五块银元塞给修鞋匠，“忘了今天的事，永远别再提起。”

修鞋匠攥着钱，千恩万谢，如同惊弓之鸟般飞快地跑走了。

林皓站在原地，快速消化着得到的信息。

叶怀明危在旦夕。医院守卫出现短暂空虚。苏小姐的信息再次准确。

也许……也许不需要再等什么“替身”了。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要去应征那个“夜班护工”！

不是让别人去，而是他自己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吴世宝绝对想不到，他苦苦追捕的“白鸽”，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回到事发地，甚至要成为那里的“护工”！

这将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终极冒险。

但他需要先解决一个问题，他这一身的伤和虚弱的状态，离“身强体壮”的标准差得太远。

他需要伪装，需要短时间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健康的、能干活的人。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些在码头扛包的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