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如同利剑,刺破了岩穴内凝固的黑暗,也刺痛了林皓早已适应了幽暗的瞳孔。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身体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右手死死攥着那柄唯一的小刀,准备在看清来者的一刹那,发起绝望的反扑!
然而,当他的视线勉强适应了光线,看清站在洞口的那道身影时,蓄势待发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不是想象中凶神恶煞的土匪,也不是穿着黄皮或黑衣的日伪特务。
站在洞口的,是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深色粗布棉袍,外面罩着一件陈旧的羊皮坎肩,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异常清澈、沉静,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手里提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用竹篾和油纸糊成的简易灯笼,另一只手里,则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
老者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洞口,灯笼昏黄的光晕将他笼罩,也照亮了洞内林皓那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身影。他的目光在林皓脸上、在他紧抱着的帆布包上、以及那明显严重受伤的左臂上缓缓扫过,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恐惧的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后生,这大冷天的,躲在这岩狸子洞里,可不是个事儿。”老者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山里口音,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林皓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眼神中的警惕和狠厉依旧。在这兵荒马乱、步步杀机的深山里,突然出现一个看似普通的老人,本身就极不寻常!他无法判断这是敌是友,是伪装还是巧合。
“你……是什么人?”林皓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提着灯笼,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更仔细地看了看林皓左臂的伤口,又嗅了嗅空气中那淡淡的脓血和**气味,眉头微微蹙起。
“伤得不轻,再拖下去,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人也得交代在这里。”老者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林皓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
“你到底是谁?”林皓握紧小刀,语气更加急促和警惕。对方的镇定和洞察,让他感到不安。
老者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灯笼挂在洞口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然后缓缓将木杖靠在墙边,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武器。
“山里人,姓韩,采药的。”老者简单地说道,声音依旧平静,“傍晚时看到岩壁这边有血迹,顺着痕迹找过来,听到洞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个伤得快没气的后生。”
采药人?林皓心中惊疑更甚。这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但他不敢轻信。
“这兵荒马乱的,老人家就不怕我是歹人?”林皓试探着问道,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韩老(暂且这么称呼他)闻言,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苦涩的笑意:“这年月,山上山下,拿枪的、拿刀的,谁脸上也没刻着‘好人’‘坏人’。老夫只看到你伤重将死,还是个……不肯放下怀里物事的倔强后生。”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被林皓死死护住的帆布包,眼神深邃,却没有追问那是什么。
林皓沉默了。对方的坦率和那种超然物外的态度,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动了一丝。但他依然不敢完全放下戒备。
韩老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解下背上一个同样陈旧的药篓,从里面取出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还有一个装水的竹筒和一个粗陶碗。
“信不信由你。”韩老一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一些晒干的、形态各异的草药,一边平淡地说道,“你这伤,耽搁不起。老夫这里有些草药,能清创解毒,吊住你一口气。若你信我,就让我看看。若不信……”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草药和清水放在林皓面前触手可及的地上,然后自己后退了两步,重新拿起木杖,靠在洞壁另一边坐下,闭上眼睛,竟像是要打坐休息,不再理会林皓。
岩穴内陷入了奇异的寂静。只有灯笼的火苗微微跳动,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一边是重伤濒死、警惕如困兽的林皓;一边是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神秘采药老人。
林皓看着地上那些散发着淡淡清苦气味的草药,又看了看自己左臂那惨不忍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伤口,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信任?在这步步杀机的时刻,信任一个陌生的山里老人,无异于将性命交到未知的手中。
不信任?伤口感染正在迅速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失血和寒冷也即将把他拖入死亡的深渊。他可能都撑不到天亮。
冯铁山、大牛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机会,难道就要因为自己的疑心而白白断送吗?
怀里的铝盒冰冷而沉重。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得毫无价值!
最终,求生的**和对使命的执着,压倒了他那几乎成为本能的警惕。他缓缓松开了紧握小刀的手,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