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的刀刃贴着我喉结,冰凉得像一条冬眠的蛇。我双手高举,却感觉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爬,在腰眼处汇成一条小河。猫狗市那头的黑影排成扇形,镜面匣子齐刷刷对准我胸口——只要铁蛋手腕再进半寸,或者我呼吸重一点,今晚就得提前投胎。
我心里先“咯噔”了一下——不是怕死,是怕死得不明不白:龙袍小像、血字花牌、李代桃僵,全挤在脑子里打鼓,我却连鼓槌都没摸到。
师兄,我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刀可以架,话得说透。花牌我给你,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我的画像会穿龙袍?
铁蛋眼皮抖了抖,像是被针扎了瞳孔。他压低声音:闭嘴,先交牌。
他身后,小胭脂被两个灰衣人反剪胳膊,嘴勒白绫,眼泪把脸上的炭灰冲出一道道小沟。她冲我摇头——别给。我心脏又紧了一下,咯噔第二声:给了,她可能当场没命;不给,我立刻没命。左右都是死,我得找第三条缝。
我深吸一口气,缩骨功暗暗发动,肩胯一声轻响,整个人瞬间薄了半寸。铁蛋的刀锋顿时离我喉管差了一粒米宽。就这一粒米,我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几乎贴到后背,整个人像折断的柳条,地滑出刀锋范围。与此同时,我脚尖挑起水沟里的烂木板,地拍向铁蛋面门。
铁蛋反应极快,刀锋一转,木板裂成两半,可我的燕羽已反握在手,顺势掠向他手腕。血线迸起,铁蛋闷哼,刀落水。我落地打滚,一把拽过小胭脂,往臭水沟里跳——脏水溅起半人高,却遮住了枪口视线。
哒哒哒——枪声炒豆似的响,打得沟沿青砖火花四溅。我搂着小胭脂潜进水里,烂菜叶、死老鼠从脸边漂过,我憋气憋到肺要炸,才摸到对岸涵洞。刚探出头,就听见铁蛋在对面吼: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心里咯噔第三下——这一嗓子,不是师兄对师弟,是主子对死囚。我这条命,在他眼里早不是人命,是筹码。
涵洞尽头是条废弃的更道,直通皇城根。我拖着小胭脂爬出来,两人浑身臭水,一吹风就结薄冰。小胭脂冻得牙关打颤,却先伸手摸我脖子:血......
我抹了一把,手指红得刺目——还是慢了半寸,刀尖划破皮,再深一分就割喉。我笑笑:没事,给阎王爷点颜色看看。
她却哭得更凶,眼泪刚掉就冻成小珠子。我脱下湿棉袄裹住她,自己只剩件单褂,风一吹,骨头缝都凉。可我不敢停,沿着更道往北跑,目标——煤山破庙,那是我早年藏身的窝。
跑到西华门外,城墙阴影像巨兽趴伏。我靠墙喘口气,从怀里摸出那三面花牌,借雪光再看:一面写我,一面写小胭脂,一面写铁蛋。血字未干,在寒风里结着细小的冰碴。我手指一用力,掰开其中一面——中空,里层竟夹着薄如蝉翼的绢。
绢上绘着半幅龙纹,另半幅被撕掉,边缘参差不齐。我心脏猛地抽紧,咯噔第四下:这是龙袍下摆的绣样,却用民间绣法,偷换了金线,掺了银线,不伦不类,却像极了戏台上的假龙袍。
小胭脂凑过来,声音发抖:我......我偷听过老鸨说话,他们说,谁集齐十二面花牌,就能拼成一件替身龙袍,找着替身天子,扶他登基,号令天下。
我脑袋的一声,像被驴踢——替身天子?我?一个偷鸡摸狗的飞贼?开什么玩笑!可那画像、那血字、那龙纹,全指着我鼻尖。我咧嘴想笑,却笑不出声,嘴角肌肉直抽,咯噔第五下,像有人在我脑门里敲锣:李三,你要么是未来的傀儡皇帝,要么是必须死的知情鬼!
我正乱成麻,忽听城墙头上有人轻咳,一声三短一长。我抬头,看见一条黑影垂下绳子,末端系着个小竹篮,篮里一盏油灯,灯罩写着内务府三字。灯光一闪一闪,像招魂。
我屏息,就听见上头压低的声音:燕子李三,主子有请——带上龙绢,独自来,否则明儿日出,八大胡同所有姑娘,都得给你陪葬。
我心里咯噔第六下,像被冰水浇头——他们连我下一步落脚都算准了。我看小胭脂,她脸色惨白,却咬牙:我陪你去。
我摇头,把龙绢塞进她怀里:你藏好,我要是回不来,就把这玩意儿烧了,别再掺和。
她抓住我袖口,指甲掐进我肉里:你死了,我陪命。
我掰开她手指,笑得痞气:别傻了,老子命硬,阎王爷得排队。
我顺着绳子爬上城墙,脚刚落地,就被黑布罩了头,双手反绑。两个人架着我走,脚步轻得像猫。走了约莫一炷香,进了一处暖房,热气里混着檀香、药香、还有一丝腐肉味。布罩被猛地扯下,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适应片刻,我才看清——这是一间密室,墙嵌金砖,地铺朱毯,却摆着一张戏台用的龙椅,椅上铺着半旧明黄缎。台前站着个人,穿藏青长衫,背手而立,头发花白,却没有胡须,灯光下侧脸像剥了壳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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