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寅时,天边像熬烂的羊油,混着灰黑的烟。我蹲在猫狗市后面的枯井里,怀里抱着布包——十根金条冷冰冰地硌着我肋条,却远没我骨头冷。小胭脂在井沿上探手,把一包刀伤药塞进来,指尖冻得通红。
“真不用我陪你?”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夜色。
我摇头,一开口就喷白雾:“你一去,我就得分心。放心,老子可是燕子李三。”话虽狂,可我心里头先“咯噔”了一下——昨夜铁蛋临走时那掌力,分明给我下了暗劲,肩窝现在还是麻的,待会儿要真动手,右臂能不能抬起来都两说。
我掏出那张“龙袍小像”,借井口漏下的微光又看了一遍。画里的小孩穿明黄五爪袍,眉眼却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背面四个血字——“李代桃僵”,像四把小刀,往我太阳穴里旋。我甩甩头,把像揣回怀里,顺便捏了捏小胭脂的手:“等我回来,给你带串冰糖葫芦。”
她苦笑:“我只要你人。”
一句话,比金条还沉。我深呼吸,运起缩骨功,肩胯“咔啦”一声,整个人瞬间小了一圈,骨头缝像被锉刀磨,疼得我直冒冷汗——咯噔第二下,这功夫每用一次,就离废人不远。可要想钻进胭脂巷的“狗洞”暗渠,不缩不行。
我冲她咧嘴,做了个鬼脸,身子一滑,潜入井壁暗沟,冰凉的水立刻灌进裤腿,像无数钢针。
暗渠是前朝运脂粉的水道,百年没人修,砖缝里全是滑不溜手的青苔。我闭气半盏茶,胸口压得似灌铅,才摸到铁栅栏。栅栏内框仅一尺半,正常汉子根本挤不进。我把气憋到极限,再次缩骨,耳膜“嗡嗡”作响,仿佛听见自己骨缝在哭——咯噔第三下,要是卡在这里,不出一炷香我就成冻尸。
我一点点把自己“塞”过去,皮肉被铁刺划开,热水似的血顺着腰眼往下淌。过了栅栏,我再也憋不住,“噗”地探出头,大口喘气,热气在冷夜化成白烟。
出口正对着胭脂巷后墙根,月光打在粉墙上,像敷了一层薄霜。我贴着墙,听更鼓——三更三点,正是窑子们“换更”的空档,护院半醉,姑娘们陪客,小厮们偷懒。我按了按右肩,还是木,干脆把金条布包系在腰后,权当负重练功。
我抬头找“燕子窝”——那两块凸出的青砖,是我当年留的落脚点。可刚纵身一跃,心里“咯噔”第四下:砖不见了,墙面粉刷一新,显然刚修过。我半空收势,强行扭腰,脚尖擦着墙皮滑下,落地时牵动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
“ upkeep 得真不是时候。”我暗骂,却听见头顶“咔嗒”一声轻响——像火石擦火绒。我本能地贴墙,抬眼望去,二楼窗缝里探出一根乌管——镜面匣子的枪管,正对着我原先要落的位置。
我冷汗刷地下来——咯噔第五下,若不是肩伤让我起跳慢了半拍,此刻我胸口早开窟窿。
我屏息,像壁虎一样贴墙横移,移到排水管旁,手探入怀,摸出燕羽薄刃。楼上那枪手显然耐心极好,乌管一动不动。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屈指弹刃,“当”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乌管猛地一抖,“哒哒哒”一串火舌喷出,打得我刚才位置砖屑乱飞。趁他换弹夹的空档,我脚勾水管,狸猫般翻上屋檐,身子刚落瓦,就见另一条黑影从屋脊扑来——咯噔第六下,竟还有埋伏!
黑影手里闪着寒光,是柄弯钩。我后仰避过钩锋,顺势滚到屋脊另一侧,瓦片“哗啦啦”掉。黑影紧追,我趁他立足未稳,一个扫堂腿,勾住他脚踝,把人掀翻。他倒地时面巾滑落——我愣住,竟是张娃娃脸,左颊刺着“内务府”三字。
“阉门十三犬”里竟有太监真身?我念头未落,娃娃脸袖口一翻,寒光直奔我咽喉。我后仰,弯钩划破我下巴,血珠滚进衣领,冰凉。我再不手软,燕羽反握,一刀划他脚筋,娃娃脸闷哼,抱着腿滚下屋脊,砸进后院雪堆。
我抹了把下巴血,心里“咯噔”第七下——十三犬出动了真太监,说明花牌背后的主子,比铁蛋嘴里的“复兴”更疯:他们想要的不只是龙袍小像,可能还要我这个人。
我矮身潜到二楼外廊,窗内灯火昏黄,纸窗上映出两条人影——一个瘦高,一个丰腴。我舔破窗纸,瞄进去,霎时头皮发麻——咯噔第八下。
屋里是小胭脂的“妆阁”,可此刻被改成刑房。小胭脂被反绑在绣墩上,嘴里勒着白绫,泪珠滚了满襟。她面前站着老鸨,手里掂着根烧红的火签,签头冒着青烟,像条毒蛇。
“再问你一次,燕子李三今夜从哪条路进来?”老鸨声音尖厉,火签凑近小胭脂脸颊,“不说,就给你添个‘酒窝’。”
小胭脂闭眼,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蛾。我怒火“轰”地顶到脑门,差点破窗而入。可理智把我按住——救她容易,问出口供难;我得先拿到花牌。
我咬破舌尖,用疼痛逼自己冷静,目光在屋里扫,很快落在墙角一只鎏金箱笼——上头贴着封条,盖“内务府”朱印。花牌若不在箱里,也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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