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的火光把海面撕开一道猩红口子。
我被巨浪抛起,又重重砸进救生筏,左肩伤口彻底崩裂,血顺腕流进海水,像给破筏系了条红绳。耳膜里全是炮啸,却盖不住怀表那声——倒计时仿佛悬在喉间,随时会断。
远处,英舰第二轮齐射已上膛,黑森森炮口对准德轮慕尼黑号——七姨太、春杏、老鬼、小徐州全在甲板。火舌欲喷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嘶吼:跳海——!声音被风撕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突然,一声更尖锐的汽笛划破天际——
三短一长,重复两遍。那是我与李振鹤约定的信号,却从相反方向传来。紧接着,东北方海面冒出数道黑烟,舰影如墙——
打头的是一艘老式装甲巡洋舰,桅杆高悬五色旗,旗底绣二字;两侧护卫艇一字排开,炮口齐刷刷对准英舰侧舷。
北洋第三师!小徐州在德轮甲板狂吼,李振鹤没食言!
英舰指挥塔上,李振鹤抬手,炮口缓缓压低,似乎也没料到第三师会提前出现。对峙瞬间形成——三艘战舰呈三角,谁开火都是同归于尽。
我抓住这秒生死间隙,拼命划水,向德轮靠。浪头把我抛上船舷,七姨太伸手拽住我腰带,几个人合力把我拖上甲板。血在木板淌出扇形,我顾不得疼,先吼:胶片?
在这儿!春杏把三只油布包高举,海水滴答却完好。我长吐一口气,却听身后机关响——
德轮船长不知几时已把救生艇降至海面,Max被捆成粽子扔在艇底,旁边还放着那台手提印刷机。船长用生硬中文喊:李先生,船要沉,你们快走!
原来英舰第一轮流弹击穿德轮煤仓,大火正蔓延。我们道谢,抬着胶片箱跳艇。刚离船舷,一声,德轮中部炸开,火柱直冲晨空,像给世界点了根通天蜡烛。
救生艇在浪里打转,我们七手八脚放帆,向号靠。
百米外,英舰与第三师仍在僵持,炮口对炮口,谁都不敢先眨眼。
我站在艇头,高举那只焦黑公文包——里面装着按了血指印的废约声明和三分胶片。
李振鹤——我嘶吼,兵符呢?
指挥塔上,他抬手,一只檀木匣高举过顶,匣盖开启——
在晨光与炮口之间,第三瓣虎口铜牙闪出冰冷金光。
三瓣合一,调兵遣将!他声音被海风撕得七零八落,却字字撞进我耳膜。
我深吸咸风,把怀表最后一次高举,表盖弹开,空无表针——
停了,世界像被按了暂停键。
我扬手,怀表划出一道弧线,坠入深海。
哥——我哑声喊,家国面前,有兄弟!
或许被这嘶吼触动,李振鹤终于下令——
第三师炮口齐刷刷转向外侧,对准空旷海面,地齐射一轮空炮。
炮声如巨雷,震得海浪竖起白墙,也震得英舰水手齐齐后仰。
这是北洋最后的尊严:空炮示警,不开第一枪,也绝不让敌舰再踏前一步。
英舰指挥官沉默片刻,缓缓抬手,炮口亦转向天空——
双方同时退弹,对峙解除。
我长吐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指甲深陷掌心,血与海水齐滴。
登舰那一刻,我脚一软,差点跪倒。
李振鹤抢步扶住我肩,掌心冰凉:三弟,胶片给我。
我抬眼,与他相距咫尺,却相隔十年烟尘。
我要先见兵符合一,见三师调兵令,见废约通电。我一字一顿。
他盯我两秒,忽地笑,转身带路进舰舱。
舱内长桌,铺黄缎,三瓣虎符整齐排列——
段府地窖那瓣、英舰保险箱那瓣、他手中那瓣,铜牙相扣,一声脆响,合成一只完整金镶玉虎符。
他取虎符,压进一只铜铸调兵印,印下,纸上赫然出现:
北洋第三师、第七师、山海关守备旅,悉听调遣
朱印如血。
我深吸口气,把三份胶片一并推给他:好,如约。
然而,就在虎符与胶片即将易手刹那,一声枪响——
李振鹤手腕中弹,虎符地落地,滚到我脚边。
舱门被撞开,一名满身硝烟的矮个军官冲入,手提二十响,枪口冒烟——
竟是段祺瑞的卫队长段虎!
大帅有令,虎符与胶片,全归段家!他狂吼,举枪再射。
我抱李振鹤滚地,子弹打碎舷窗,海风灌入。
第三师水兵举枪对峙,舱内顿时剑拔弩张。
段虎却一扬手,甲板外响起密集脚步声——
原来他带一个卫队连偷偷登舰,人数压过舰上水兵。
交出来!他用枪指我,不然,全船陪葬!
我冷笑,突然抬脚——把虎符地踢向空中!
想要?自己捡!
段虎下意识伸手,李振鹤却用左手接住虎符,血顺腕流,却死死攥住:
第三师听我令——护符!
水兵们齐吼,枪口顶向段虎。
我却趁机把胶片箱推向七姨太:分头走!
她抱箱跃出舷窗,春杏、小徐州火力掩护,边打边退。
段虎狂怒,举枪扫射,舱内木屑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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