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火光扑面的一刹那,我松开了飞爪,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被冲击波掀了出去。耳膜里先是“嗡”的一声钝响,接着什么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变成默剧:碎木、铁屑、砖瓦在我面前旋转,慢得几乎可以数清每一道裂缝。我看见一根折断的梁木砸向我的胸口,却无力躲避;我看见一朵火球绽放成赤金色的莲,莲心却是一张张人脸——师父、小桂花、韩疤头、老农、佐藤、杜竹轩……他们都在对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剧痛袭来,黑暗把我卷走。
……
不知过了多久,凉意钻进衣领,把我从混沌里拽回。先是嗅觉——刺鼻的硝磺味里混着血腥;再是触觉——背脊贴在湿泥上,左臂被什么重物压着,钻心地疼;最后才是听觉——远远近近,零星的枪声、狗吠、呐喊、瓦片坠地,像一锅快要煮烂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我努力睁眼,浓烟遮蔽了星月,只剩残火在风里摇曳,像一面面破碎的旗。更楼塌了半边,霹雳球爆炸的中心炸出个丈许深的大坑,钢筋扭曲成怪手,从土里探出。我咳出一口血痰,挣扎着推开压在左臂的木板——那上面还粘着半块铁牌,烫得皮肉一声响,我却顾不上,先摸向怀里:堤防图还在,硬邦邦贴着心口;再摸腰侧,飞爪卷轴变形,却未断;最后摸裤腰——那把断在锁孔里的乌金钥匙,竟也奇迹般卡在那里。
我松了口气,又提起心:小桂花!爆炸前一瞬,她还在假山洞。我咬牙爬起,拖着左臂,循记忆往荷花池方向摸。没走两步,脚下一绊,低头看,却是半截狼青的脖子,狗头被炸得只剩獠牙,却还死死咬着一截黑布——那布料,我认得,是佐藤少佐的军裤裤脚。
看来爆炸那瞬,佐藤也在更楼。他是死是活?我无暇细想,继续往前爬。烟越来越浓,忽然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我耳廓钻进泥地。我顺势滚到凹坑,抬眼望去——花园正门方向,七八条黑影正呈散兵线包抄而来,领头的正是杜竹轩!他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提着一把德制驳壳枪,枪口还冒青烟;身旁,两名倭兵架着轻机枪,一路点射,火舌像镰刀,把残存的灌木成片割倒。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竹轩的声音在硝烟里格外尖锐,堤防图一定在他身上!机枪子弹打得我抬不起头,泥土溅在脸上,像下了一场沙雨。左臂钻心地疼,显然骨折了,我咬住袖口,用飞爪柄一别,一声把骨头对正,冷汗瞬间湿透背脊。此刻退路全被封死,想原路潜回暗渠已不可能;再拖片刻,狼青也会被牵来,到时候真成瓮中鳖。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更楼废墟旁——那里,被炸得东倒西歪的,除了砖木,还有一辆翻倒的摩托车,后斗上架着半歪的机枪,枪链拖在地上,像死蛇。油箱破了,汽油汩汩淌,刺鼻的煤油味顺风飘来。我心里一动:火!
当即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火苗地窜起。我抓过一块破布,浸透汽油,往残火上一撩,布团化作火球。我奋力一掷,火球划弧,正落在摩托车旁的油洼,一声巨响,烈焰腾空,黑烟滚滚,像突然竖起一道火墙,把杜竹轩他们的视线瞬间隔断。
在那边!快!我趁他们调转枪口,拖着伤臂滚到废墟另一侧。这里,横七竖八躺着被炸死的护院,血染泥地。我扒下一件相对完整的外褂,又摘了顶破毡帽,低头往脸上一抹血污,装成死尸。刚躺下,就听脚步临近,杜竹轩喝令:围上去!火里没人!
我屏住呼吸,感觉有人踢了踢我腿,又踢了踢腰,骂道:死狗!接着脚步往远处去。我微睁眼,见他们奔向火场,立刻爬起,猫腰穿花,往荷花池方向疾走。左臂每晃一下,就像被锯子拉一次,我却顾不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桂花,你一定得活着!
池边,荷叶被爆炸冲击波掀得七零八落,残叶漂在水面,像一块块碎旗。我轻声唤:桂花!却无人应。心里一沉,正欲下水搜寻,忽听一声,水面冒起一串气泡,紧接着,一个**的脑袋探出,正是小桂花!她脸色惨白,却冲我弯眼一笑,手里高举一只湿布包:图...图我拿了!
原来爆炸那瞬,她趁乱潜入池底,摸到我先前推她藏身的石洞,把堤防图抢了回来。我眼眶发热,却来不及多言,拉住她往池对岸游。刚到一半,身后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我们身旁水面,溅起一尺高的水柱。我回头,就见杜竹轩带着人又追来了,火光映着他们扭曲的脸,像一群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分开走!我推小桂花往左岸,去春和班找柳云鹤,让他把图拓印百份,满城贴!
那你?
我引他们走!
小桂花咬唇,眼含泪,却知此刻不是儿女情长,把湿布包往我怀里一塞,你活着!转身潜入荷叶深处。我目送她背影消失,才深吸一口气,往右岸狂奔。果然,杜竹轩他们追着我来了,子弹从耳边飞过,打在水面,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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