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裂开的镜子,在臭水沟里爬了整整两条街。
沟壁黏着死老鼠、烂菜叶,还有一股说酸不酸、说咸不咸的尿碱味,熏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淌。
可我不敢停——轿车的大灯就在头顶晃,机枪“哒哒哒”像催命鼓,每一声都提醒我:再慢半步,就被自己打成筛子。
怀里那面破镜,冷得跟冰坨子似的,黑镜面“咔咔”作响,裂痕里一张张“我”的脸,像幻灯片轮番闪,全都冲我勾嘴角。
我骂了一句娘,把镜子塞进衣服里层,贴着皮肉——冻得我直打哆嗦,却也让我清醒:
19小时内,要么毁掉所有“镜胚”,要么被“自己”们瓜分寿命。
从暗沟翻出来,是天桥底下的鸽子市。
凌晨四点,摊贩还没支锅,只有几个流浪蹲在火盆边烤手。
我浑身湿透,夜风一吹,结了一层薄冰碴子,走路“哗啦哗啦”响,像活动冰糖葫芦。
我刚想扒件旧衣挡寒,就听见身后“嘶——”的一声轻响。
回头,黑漆漆的桥洞底下,蹲着个小小身影,正拿火柴点雷管!
火苗一跳,照亮那张抹满锅灰的脸——白镜!
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昨晚塔顶,她不是被一枪打穿心脏了吗?
“喂!你到底是人是鬼?”我低喝。
她抬头,冲我龇牙一笑,牙上沾着火柴磷,绿森森的:“你猜?”
我猜你个大头鬼!
我扑过去,一把掐住她手腕,雷管“当啷”掉地,引信“呲呲”冒火星。
我眼疾手快,抓起雷管扔进旁边烂西瓜堆——
“砰!”
瓜瓤四溅,红汁子溅了我一脸,像满头血。
流浪汉吓一跳,呼啦啦全跑光了。
我拎起小丫头后脖领,拖到桥洞深处,压低嗓子:
“说清楚,你怎么活过来的?”
她掰开我手,咳得眼泪汪汪,却还在笑:“你以为只有你有复制体?”
我一愣。
她解开棉袄扣子,露出左胸——原本枪眼的位置,只剩一道粉红新疤,像刚长好的婴儿皮。
“山本给我也植了‘镜胚’,不过我是‘零号’,所有复制体的母本——也就是说,我死了,你们全得陪葬。”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原地爆炸。
——原来昨晚她替我挡枪,不是仗义,是怕“原件”没了,副本全灭!
“所以,”我眯起眼,“我才是副本?”
“不,你是原件。”她耸耸肩,“但我也不是假货,我是‘备份’——官方术语叫‘冗余保护’。懂了吧?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懂个屁!
我只懂一件事:这丫头捏着所有“李三”的生死开关,却单找上我,肯定没安好心。
果然,她下一句话让我想掐死她:
“带我出城,去通州。那边有间废弃的胶片厂,能把所有镜胚母带销毁。只要母带一毁,你我就安全。”
“通州?四十里地!日军卡子三道,你当我长翅膀?”
“你没长,可我有。”她嘿嘿一笑,从背后拽出一只帆布包,拉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六颗“甜瓜”手雷,全打着日本造标记。
“电网、关卡、铁甲车,一炮一个窟窿,够开路了没?”
我眼皮直跳:“你偷了日军军火库?”
“不,是你偷的。”她眨眨眼,“准确说,是‘三号复制体’昨晚干的,我顺手牵羊。”
说着,她掏出一叠通行证,油墨未干,照片赫然是我的脸,却贴着不同的名字:李三、李四、李五……足足六张!
我彻底无语——复制体不光抢我命,还抢我饭碗,连走私路线都摸得门清。
天快亮了,东边泛起蟹壳青,鸽子市外头,日军巡逻车的喇叭开始叽里呱啦。
我掰指头一算:19小时,减去路上耽误,满打满算剩12个时辰。
再耽搁,太阳一落山,我就得给“自己”们陪葬。
“走着!”我扯过一件流浪汉扔下的破棉袄,套身上,遮住湿透的衣服。
白镜背起帆布包,像背一兜子玩具,蹦蹦跳跳跟在后头。
我们沿着暗沟,往广渠门方向摸。
一路上,她嘴就没停:
“告诉你,复制体可不止会偷东西,他们还在找‘母带’——那卷胶片能洗出无限张脸,谁拿到谁就是老天爷。”
“胶片厂原址是关东军防疫部,细菌仓下边,暗室恒温,胶片能存一百年。”
“山本也在路上,他要把母带带回奉天,建‘影武者’特攻队,到时候,上千个‘李三’同时作案,你觉得你还能混?”
我越听越烦,一把捂住她嘴:“再叨叨,把你扔沟喂老鼠!”
她眨巴眨巴眼,居然舔我掌心!
我吓得赶紧松手,差点原地跳起来。
这小丫头,比复制体还难缠。
广渠门卡子口,天已大亮。
日军加了双岗,沙袋后头架着歪把子机枪,枪口黑洞洞,像死神的鼻孔。
排队出城的百姓,蜿蜒半里地,个个缩着脖子,生怕被当成“燕子李三”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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