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的手还停在半空,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别走。”
林小满猛地拽了下周予安,少年魂体一颤,几乎散开。她没松手,膝盖一顶地,硬撑着站了起来。脚底踩着碎骨的触感还在,但她顾不上了。阿绣站在火线前,裙角烧焦了一片,眼泪砸在焦土上冒起白烟,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
林小满冲过去,一把将她往回拖。阿绣没挣扎,可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玄甲背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林小满贴着她耳朵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他下一秒就得死。”
阿绣浑身一抖,终于收回了脚。
远处战鼓又响了,敌军阵型开始调动。阿琰转身,重新握紧剑柄,目光扫过战场,再没往这边看。可林小满知道,他听见了,也明白了——刚才那一句“别走”,不是挽留,是警告。
她扶着阿绣退回断墙后,自己也跟着跪了下来。肺里像塞了把灰,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肋骨深处钝痛。古镜在她怀里,背面裂痕还在渗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圈。
“撑住。”她对周予安说。
少年趴在地上,魂体薄得几乎看不见轮廓,只有一缕微光贴着古镜边缘缠绕。他没应声,可手指动了动,像是在确认镜子还在。
林小满咬破指尖,把血抹在镜面上。古镜震了一下,没亮,也没灭。她闭眼,把最后一点灵力压进去。镜面浮出几个断续的音节,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回声。
她听懂了。
“敌骑将至,速避。”
她睁开眼,扫了眼四周。焦土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断旗斜插,风里全是烧焦的味。东边有道塌了半截的墙,后面隐约露出个坑口。
“那边。”她指了指。
阿绣还在抖,手指抠着袖口,指甲缝里全是灰。林小满没时间劝,直接拽她起身,一手拖着周予安,低着头往前挪。
刚走几步,地面突然震动。
一匹马从侧翼冲出来,马背上的骑手已经死了,头歪在肩上,缰绳松着。马眼发白,口吐白沫,直直朝她们撞来。
林小满猛推阿绣。女人摔进坑里,马蹄擦过林小满肩背,火辣辣地疼。她踉跄一下,眼看要被撞上,周予安忽然睁眼,魂体一晃,扑向马头。
那马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墙,猛地偏转,前腿一软,撞上断墙,轰然倒地。
林小满喘着气,爬进坑里。这是个塌了一半的地窖,顶上压着烧焦的梁木,底下积着灰和碎瓦。三人挤在里面,勉强能藏身。
她靠墙坐着,手还在抖。肩背火辣,血从衣服里渗出来。周予安趴在地上,魂光比刚才更淡了,像快燃尽的灯芯。
“你还行吗?”她问。
少年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阿绣跪在角落,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抖。林小满没去碰她,只是把古镜翻过来,再次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镜面。
这一次,镜面浮出几个模糊的古字。
她认得。
“语通三刻,慎用。”
她闭眼,把这几个字刻进脑子里,又记下几条短句:“非敌”“暂避”“勿扰”。这些够用了。
睁开眼时,阿绣正抬头看她,眼睛红得吓人。
“让我留下。”女人声音发颤,“就一会儿……让我多看他一眼。”
林小满摇头:“你要是留下,他活不了。你执念未解,魂体不稳,强行滞留,只会被战场煞气撕碎。他要是因为你分心,死在下一波箭雨里,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阿绣嘴唇抖了抖,没说话。
“你想让他活着,就得走。”林小满盯着她,“你想让他记住你,就得让他能安心打仗。你现在冲出去,不是重逢,是害他。”
阿绣的手慢慢松开袖口,指节泛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活人了。
林小满没再说话。她把古镜递给周予安:“你还能感知吗?”
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落在东侧墙根。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墙后三丈,地下有空……有活气。”
林小满皱眉。活气?这地方除了死人就是焦土,哪来的活气?
可周予安不会无端开口。她记下位置,打算等安全了再去查。
她转头看阿绣:“我们得走。不能让他再分心。”
阿绣终于点头。她抬手擦了擦脸,动作很慢,像是在适应这个决定。
林小满松了口气。她把古镜贴在胸口,指尖在镜面划了几道。一道微弱的执念波动顺着镜面散出去——不是语言,是意象。
一块绣帕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晃了一下。
那是阿绣生前最后一针绣完的东西,藏在袖子里,直到她咽气都没送出去。
远处,阿琰正下令布防。他忽然停住,手按在胸口暗袋上,眉头猛地一拧。他抬头看向断墙方向,眼神剧烈震动。
可他没动。
没下令搜查,也没派人查看。他只是站在原地,手一直按在胸口,过了很久,才缓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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