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201章 孤帆远影，星海迷踪

星炬a的典籍库，与其说是一座库房，不如说是一方以神识构筑的、承载着文明断简残编的悲怆之海。王默然的神识沉浸其中，辟道之瞳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扫描、分析、烙印着浩如烟海又支离破碎的信息流。他不再局限于“太阳真金”与“万载空青玉髓”，而是将搜索范围扩大至所有与“锈骸纪元”、“天演阁”相关的遗迹记载，以及近百年来蚀骨组织异常活动的星域报告。

信息庞杂而矛盾。关于两大神物的记载大多语焉不详，夹杂在神话传说与地方志怪之中。“太阳真金”偶有提及出现在某些极端恒星内部的耀斑爆发核心，或者上古大能炼器失败的废墟；“万载空青玉髓”则更缥缈，传闻只孕育于能自发诞生生命的原始星云核心，或某些陨落古神的本源所化之地。线索模糊，如同星海捞针。

反倒是关于蚀骨组织的零散报告，拼凑出了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近几十年来，蚀骨活动的频率和范围都在悄然增加，不再局限于资源掠夺或小规模渗透，其触角似乎更多地伸向了那些古老、荒僻、法则异常或被主流文明遗忘的星域。数个报告中都隐晦提及，蚀骨成员似乎在“测绘”着什么，或者“唤醒”着某种沉寂的存在，这与林牧关于“母巢坐标”的猜测隐隐吻合。

王默然将这些零碎的信息与脑海中那份得自“造化洪炉”残骸的、更加古老的星图碎片进行比对。他发现，有几处蚀骨活动频繁的星域，恰好与古老星图上几个标记模糊、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重叠。其中一处，名为“寂灭星璇”的险地，在近期一份破损的巡天司外围侦察报告中被提及，观测到疑似蚀骨舰艇频繁出入的痕迹，且该区域的空间波动近期极不稳定。

“寂灭星璇……”王默然将这个坐标牢牢记住。那里，或许既是寻找神物的可能之地，也是探查蚀骨阴谋的关键节点。

他没有时间仔细推演所有可能性，在初步确定方向后，便退出了典籍库。神识回归肉身，道鼎依旧传来隐隐的刺痛与空虚感，但思维却因海量信息的冲击而更加清晰、冰冷。

他来到位于星炬塔下层、一个隐蔽的出击港。那里，停泊着林牧承诺的“巡天隼”级侦查舰。舰体长约三十米，线条流畅而矫健，通体覆盖着哑光深灰色涂层，表面铭刻着并非单纯隐匿，更带有某种“信息偏折”与“因果模糊”效果的复合符文阵列。据负责交接的修士介绍，这艘“巡天隼”是星炬a技术储备的结晶，搭载了小型化的曲率引擎和短途跃迁装置，速度极快，防御力相对薄弱，但隐匿与生存能力极强，尤其擅长在复杂星域中潜行。

王默然仔细检查了舰艇状态，将必要的补给——包括浓缩灵晶、修复阵盘、以及林牧额外赠送的一些保命符箓和星图资料——收入舰载储物空间。他抚摸着冰凉的舰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星炬塔同源的秩序技术力量，心中稍定。这艘船，将是他接下来在危机四伏的星海中唯一的依靠。

最后，他回到了蕴灵池。玄刹依旧静静地躺在池中，脸色苍白得令人心疼，气息微弱但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维系着，不再继续恶化。几名医修仍在轮流施法，维持着她的生机。王默然站在池边，默默看了她许久，将那张倔强而脆弱的面容深深印入心底。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一枚自己临时制作的、蕴含着一丝混沌辟道之力与青铜秩序意蕴的简易护符，小心地放在了她的枕边。这护符无法治疗她的伤势，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她抵挡一丝外邪侵蚀。

“等我回来。”他在心中默念，随即毅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儿女情长，在此刻的生存与责任面前，显得如此奢侈。

登上“巡天隼”，关闭舱门，王默然坐在简约而高效的主控椅上。舰内空间狭小，仅能容纳一人自如活动，各种控制符文与光屏散发出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平静却坚毅的侧脸。他熟练地启动预热程序，感受着舰体内部能量回路逐渐充盈、低沉的嗡鸣声响起。

“巡天隼请求离港，目标，‘寂灭星璇’外围区域。”他通过神识连接，向塔灵发送了信息。

“权限确认。通道开启。愿星炬之光，指引你的航程。”林牧苍老而沉重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嘱托与期盼。

出击港前方的巨大闸门缓缓滑开，露出了外面那片被新生壁垒光芒柔和照亮的、相对安全的虚空。王默然眼神一凝，推动控制杆，“巡天隼”尾部引擎喷吐出幽蓝色的光焰，舰身轻盈地滑出港口，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加速，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浩瀚的星海背景之中。

就在“巡天隼”脱离星炬a引力范围，即将进入曲速航行的刹那，王默然鬼使神差地，将一丝混沌辟道之力注入了舰载的、功率开到最大的广域被动探测器。

嗡——！

探测器反馈回来的、经过混沌之力“定义”与“解析”的星空背景噪音中，一个极其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注视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感知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其本质，却与他之前在塔内感知到的、试图连接“暗影网络”的那股更高层级的“虚无”波动，隐隐有着一丝同源，却又更加……宏大，更加……漠然。

不是“净除者”，不是蚀骨，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势力！是“它们”？是“清扫者”背后的“编织者”？还是……别的什么？

王默然心中一凛，但“巡天隼”已然进入了曲速航行状态，四周的景象化为扭曲拉伸的光带，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无法回头，也无法深究，只能将这份警惕与疑惧深深压在心底。

曲速航行是孤独而漫长的。王默然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调息稳固境界，修复道鼎裂痕。混沌辟道境的力量玄妙无比，对能量的汲取和利用效率远超以往，但修复那遍布鼎身的裂痕，却需要水磨工夫和特定的天材地宝，非一朝一夕之功。他只能引导着力量，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温养、弥合。

闲暇时，他会研究林牧给予的星图与资料，反复推敲“寂灭星璇”可能存在的危险与机遇，也会回忆起与张明轩、洛薇并肩作战的日子，担忧着他们的生死。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会落在一个空着的副驾驶座位上，那里本该有另一道清冷而坚定的身影。

数月（标准星际时间）的航行在寂静中度过。“巡天隼”的性能卓越，多次依靠隐匿能力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股不明势力的巡逻队和一些游荡的星海灾害。

终于，舰载导航系统发出了提示：“即将抵达目标区域，‘寂灭星璇’外围。”

王默然退出曲速航行，“巡天隼”微微震颤着，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宇宙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他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并非想象中的、由无数星辰构成的漩涡。前方，是一片无比广袤、色彩诡谲的星云状区域，其主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墨蓝色，但在那墨蓝的背景之上，却又点缀着无数细小的、不断生灭的、色彩斑斓的“泡沫”！这些“泡沫”大小不一，小的如尘埃，大的堪比行星，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移动、碰撞、合并或分裂，每一次变动，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轻微扭曲，散发出混乱而危险的能量波动。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巨大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星璇”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能侵蚀心智的嗡鸣声，那声音并非通过介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带着一种引动人内心深处负面情绪的诡异力量。即便是王默然如今的境界，也需要时刻凝神，才能抵御这股无形的影响。

这里，就是“寂灭星璇”。法则混乱，能量狂暴，传闻连光线和时间在这里都会变得不可靠，是星海中有名的生命禁区。

王默然操纵“巡天隼”，不敢贸然深入，而是沿着星璇的外围，开始谨慎地巡弋，同时将探测器的功率开到最大，搜寻着任何可能与蚀骨组织或那两种神物相关的蛛丝马迹。

几天过去，一无所获。除了更加狂暴的空间乱流和几处疑似古老战场遗迹的破碎星骸，他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蚀骨组织的踪迹仿佛根本不存在，而那两种神物更是毫无头绪。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冒险进入星璇内部更深处探查时，探测器突然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带有明显人为加密特征的求救信号！信号源，似乎位于星璇外围一处不太起眼的、由大量破碎陨石构成的“碎石带”深处！

王默然精神一振，立刻操控“巡天隼”，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朝着信号源方向潜行而去。

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那并非简单的碎石带，而是一片规模巨大的、仿佛某种超级星舰或太空城市被彻底摧毁后形成的残骸场！无数扭曲的金属构件、断裂的能量管道、破碎的装甲板，如同宇宙的垃圾般，杂乱无章地漂浮、碰撞着，形成了一片极其复杂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

而那求救信号，正从那残骸迷宫的最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王默然眉头微蹙。在这生命禁区般的“寂灭星璇”外围，为何会出现如此庞大的人造物残骸？又是谁，会在这里发出求救信号？是陷阱？还是……

他降低了“巡天隼”的速度，将隐匿符文阵列激发到极致，如同一条潜入深海的游鱼，小心翼翼地驶入了那片巨大的金属坟场。辟道之瞳全力运转，仔细扫描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丝能量异常或法则扭曲。

就在他深入残骸带数公里，即将锁定信号源精确位置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落在了一块半埋在扭曲金属中的、相对完整的徽记上——那徽记的图案，赫然与张明轩曾经绘制过的、属于“破晓”组织下属某个高保密级研究所的标志，有七八分相似！

这里……难道与“破晓”组织有关？与凡界有关？！

一股莫名的寒意，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迫切感，瞬间攫住了王默然的心脏。他不再犹豫，操控“巡天隼”，加速朝着那求救信号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