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86章 残塔星炬，薪火余温

摔落在骨质平台上的瞬间，王默然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与穿越空间壁垒时那种法则层面的碾压感不同，此刻的疼痛更具体，更真实——那是肉身濒临崩溃、能量彻底枯竭、神魂布满裂痕后，最直接的反馈。他甚至连动一根手指都感到无比艰难，只能仰面躺在冰冷而略带弹性的平台上，望着上方那片被星炬残塔光芒柔和照亮的、相对稳定的虚空。

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混沌道基沉寂在丹田深处，那些新烙印上的、来自极光死域的混乱法则碎片，如同尚未冷却的烙铁，与原本的混沌死元、混沌蚀元以及蚀骨本源残留的污染意念相互冲突、侵蚀，带来一阵阵源自存在本质的绞痛。右臂的青铜之力也消耗过度，陷入深沉的休眠，仅能提供一丝微不可查的、稳固本源的暖意，勉强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玄刹。

她同样狼狈不堪，单膝跪地，长刀深深插入平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破损的衣物不断滴落，在散发着微光的平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她周身的兵厄煞气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薄薄一层贴在皮肤表面，颜色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但她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血眸死死盯着远处的星炬残塔，那眼神中除了疲惫与痛苦，更有一股被千锤百炼后、愈发纯粹坚定的意志，仿佛只要一息尚存，便要战斗到底。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平台上格外清晰。他们都清楚，虽然侥幸穿越了死域，抵达了这处避难所，但危机远未结束。自身的伤势与消耗已至极限，而这看似安全的星炬残塔区域，又隐藏着怎样的未知？

王默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所有杂念，开始以最基础的龟息法门，尝试汲取周围环境中那稀薄却相对温和的能量。这里的能量不再像极光死域那般狂暴混乱，反而带着一种与星炬光芒同源的、内敛而稳定的秩序感，虽然依旧难以吸收，但至少不再具有攻击性。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丝微弱能量，如同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缓慢地温养着近乎碎裂的经脉，修复着肉身的损伤。同时，他将大部分心神沉入混沌道基，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工匠，开始梳理、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法则碎片。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更大的冲突，导致道基彻底崩坏。他必须找到这些混乱法则与自身混沌之道的平衡点，哪怕只是暂时的平衡。

时间在缓慢的恢复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王默然终于积蓄起一丝微弱的力量，足以支撑他坐起身来。他看向玄刹，发现她也正以兵厄秘法调息，煞气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般涣散，开始有了一丝凝聚的迹象，肩头的流血也暂时止住了。

“感觉如何？”王默然的声音依旧沙哑干涩。

玄刹缓缓抬起头，血眸中的疲惫未减，但锐利依旧。“死不了。”她言简意赅，目光扫过王默然身上那些愈发深邃诡异的灰黑纹路，“你……”

“暂时……压制住了。”王默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抬起手，掌心一缕灰黑色的混沌蚀元悄然浮现，其中蕴含的寂灭与腐蚀意蕴，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福祸相依，算是……多了一张底牌，但也更危险了。”

玄刹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挣扎着站起身，拔出长刀，环顾四周。这座骨质平台异常宽阔，仿佛某种巨型星海生物的残骸，表面布满天然的纹路与孔隙，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远处那座星炬残塔的基座相连。平台上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同样材质的碎骨，以及一些早已失去光泽、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似乎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生命迹象。”玄刹感知了片刻，得出结论。除了他们两人微弱的生机，整个平台一片死寂。

王默然也以混沌之瞳仔细探查，确认了玄刹的判断。他强撑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去塔那边看看。星炬是‘锈骸纪元’的遗产，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或者……离开这里的线索。”

两人相互扶持着，沿着巨大的骨质平台，朝着星炬残塔的方向缓慢前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平台之上，除了那些战斗痕迹，他们还看到了一些刻蚀在骨头或金属上的、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与图案，其风格与星痕站长留下的信息、以及那枚玉简上的纹路颇为相似，显然同出一源。

越是靠近星炬残塔，那股秩序、稳定的感觉就越是明显。塔身并非完全由骨骼和金属构成，其内部似乎还镶嵌着某种能够自发产生柔和光芒的晶体，正是这些晶体，在塔身严重损毁的情况下，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指引之光。

终于，他们来到了残塔的基座之下。塔基同样由巨大的骨骼构筑而成，高达百米，其上有一扇早已崩塌、只剩下扭曲框架的金属大门。透过框架向内望去，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塔顶的光芒透过层层破损的结构，投下些许微弱的光斑。

王默然在塔基附近发现了一块相对完整、斜插在地面的金属碑。碑文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连贯的、如同叙事壁画般的能量刻痕，虽然不少地方已经磨损，但大致还能辨认出其中的内容。

他凝神望去，混沌之瞳解析着那些能量刻痕中残留的信息。

刻痕描绘了一个繁荣的文明，他们建立了遍布星海的“星炬”网络，用以观测宇宙、预警危机、传递知识（这应该就是“锈骸纪元”）。然而，一股源自深空的、代表着“虚无”与“暗潮”的黑暗力量席卷而来，星炬一座接一座地熄灭，文明在战火中崩塌。最后的画面，聚焦于这座残塔，描绘了守卫者们在此地与黑暗力量进行最终决战，最终大部分战死，少数幸存者启动了某种“沉眠”或“隐匿”协议，将最后的希望封存，而这座塔，也受到了无法修复的重创，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指引功能。

“原来如此……”王默然喃喃道。这座塔并非完好的避难所，而是一处文明的坟墓，一处绝望的战场遗迹。那持续散发的光芒，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一种不屈的悲鸣与执念。

他注意到，在描绘最终协议的刻痕旁，有一个特殊的、与那枚玉简形状完全一致的凹槽图案。

心中一动，王默然取出那枚一直无法从星尘驱动器控制台取下的玉简。此刻，玉简似乎与这残塔产生了共鸣，表面流淌着微光。他尝试着，将玉简按向那块金属碑上对应的凹槽图案。

并非实体接触，但当玉简的能量波动与凹槽图案重合的刹那，异变发生了！

嗡——！

整座残塔轻微震动起来，塔顶的光芒骤然明亮了数分！与此同时，金属碑上的刻痕如同被注入了能量，逐一亮起，最终在碑面上方投射出一幅清晰的、不断旋转的星图虚影！星图之上，除了他们已知的“星炬a”坐标依旧闪亮，还有另外几个原本黯淡的光点，此刻也微微亮起，似乎被重新激活了某种联系！

同时，一段清晰的信息流涌入王默然的意识：

“检测到‘薪火之证’（玉简）……权限确认……”

“锈骸纪元，第七星炬塔（受损状态）……欢迎您，后来的继承者。”

“基础维生系统启动……能量传输协议连接……”

“星炬网络次级节点（a， γ， ζ）重新上线……信息库部分解锁……”

随着信息流的涌入，王默然感觉到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带着秩序与知识气息的能量，从脚下的平台和周围的塔基中缓缓渗出，开始滋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与道基。虽然能量强度不高，但胜在源源不绝且极其温和，对他目前的状况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立刻盘膝坐下，全力引导这股能量，修复伤势，稳固道基。那些新烙印的混乱法则碎片，在这股秩序能量的安抚下，也暂时平息了躁动。

玄刹也感受到了这股能量的滋养，她立刻坐下调息，兵厄煞气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恢复。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看到一丝真正安全的曙光时，那金属碑投射出的星图虚影上，代表“星炬a”的光点旁边，突然闪烁起刺目的红色警报符号！同时，一段紧急信息强行插入：

“警告！检测到‘星炬a’区域空间异常波动！”

“特征匹配……‘清扫者’主力舰队信号！”

“数量……三！识别为‘净除者’级战舰！”

“预计抵达‘星炬a’时间……五标准日！”

“‘星炬a’防御系统严重缺损……陷落风险……极高！”

信息如同冰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王默然猛地睁开双眼，混沌之瞳中寒光闪烁。清扫者！它们竟然追踪到了“星炬a”！而且出动了主力战舰！是因为他们之前在“蝎尾站”的行动暴露了坐标？还是“星炬a”本身的波动引来了它们？

无论如何，“星炬a”绝不能陷落！那里不仅是他们原本的目标，是“锈骸”理念可能的实践地，更关系到张明轩和洛薇可能的生死（如果他们侥幸逃脱的话）！而且，一旦“星炬a”被摧毁或占据，他们刚刚重新连接上的、脆弱的星炬网络可能再次中断，失去这最后的指引与希望。

“我们必须……尽快赶往‘星炬a’。”王默然的声音低沉而紧迫。

玄刹也站起身，血眸中煞气隐隐流转，虽然远未恢复，但战意已然升腾。“怎么去？”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星尘驱动器已毁，他们自身状态极差，如何跨越这遥远的星域？就算全盛时期，远游境修士进行长途星际跋涉也是极其困难且危险的。

王默然的目光，投向了那块金属碑，以及脚下这座虽然残破、却依旧蕴含着某种力量的星炬塔。

“或许……这座塔，能给我们答案。”他走向金属碑，将心神沉入那刚刚解锁的部分信息库，疯狂地搜寻着关于这座残塔、关于星炬网络、关于任何可能快速移动的方法。

希望与危机并存，薪火的余温尚未散去，新的风暴已然迫近。他们必须在灾难降临前，找到通往“星炬a”的道路，哪怕那道路，同样布满荆棘与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