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75章 精算星尘，警慧破局

石殿内，那团文明之火稳定地燃烧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驱散了“熵增壁垒”带来的死寂与混乱，也将那三具陷入逻辑死循环、僵立原地的清扫者映照得如同博物馆里冰冷的展品。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着每一个人，但比虚脱感更强烈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亢奋交织的颤栗。

张明轩几乎是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息，手指却还在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刚才那场违背常理战斗的能量流向草图，试图从技术层面理解那不可思议的“秩序定义”冲击。“熵增被逆转……不，不是逆转，是被覆盖，被更强大的局部秩序规则强行覆盖了……这需要多么精密的能量操控和对基础法则的理解……星痕站长留下的这个阵列和文明之火，再加上默然那古怪的混沌之力，简直是个奇迹……”他喃喃自语，技术官的灵魂仍在为那超越认知的现象而震撼与着迷。

洛薇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轻轻抚摸着中央那座石碑，感受着星痕站长残留印记中传来的、一丝仿佛欣慰的波动。方才合力注入文明之火的经历，让她感觉自己与这位素未谋面的先辈，与“锈骸”这个沉重的名字，真正产生了血脉相连般的联系。观星阁的传承，似乎在这团象征着文明延续的火焰中，找到了新的使命。

玄刹盘膝坐在不远处，默默调息。她体内的兵厄煞气在经历了与熵增之力的对抗以及最后那秩序之光的洗礼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暴虐，多了几分内敛的坚韧。她看向那三具清扫者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敌意与战意，更带上了一丝审视与……评估。这些冰冷的造物，其力量本质和运作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杀戮艺术”，值得研究。

而王默然，是四人中状态最差，却也是思维最为活跃的一个。他强忍着神魂仿佛被撕裂的剧痛和体内空空荡荡的虚弱感，混沌之瞳依旧在高效地运转，扫视着整个石殿，大脑飞速计算着。

危机只是暂时解除。这三具清扫者只是“宕机”，并非被摧毁。天知道它们背后的“净化协议”系统有没有自检和重启机制？门外是否还有更多的清扫者正在赶来？此地已经暴露，绝不可久留！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王默然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首先落在那三具清扫者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基层民警办案时特有的、对“物证”和“潜在价值”的精明盘算。

“明轩，别发呆了！检查它们！看看能不能拆下点有用的零件！尤其是它们那种能发射熵增壁垒和空间干扰的装置核心！动作要快，我们时间不多！”他的指令直接而务实，带着一种市井小民捡到宝贝赶紧揣兜里的急切。什么研究原理、分析技术层次，都是次要的，先把能用的、值钱的搞到手再说！这都是未来保命和谈判的本钱！

张明轩被他一喝，立刻从技术的迷醉中惊醒，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明白！”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疲惫，掏出几件简陋的工具（主要是之前用金属片打磨的），如同最熟练的拆解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离他最近的清扫者。他知道王默然的意思，这不是搞科研的时候，这是“打扫战场”，捞取战利品！

王默然则快步走到那信息终端前，无视了屏幕上那些诱人的、关于“星炬”和“暗潮”的残缺信息，直接下达指令：“终端，调出此观测站所有尚可运行的设备清单，尤其是交通工具、防御武器、能量储备和……隐蔽出口！”

他的思路清晰得可怕。知识固然重要，但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星痕站长在此经营多年，不可能只留下一个等死的石碑和一堆资料，必然有应急的后手！他现在就要把这些后手挖出来！

终端屏幕光芒闪烁，很快列出了一份极其简短、且大部分条目后面都标注着“严重损坏”、“能量枯竭”、“已销毁”的清单。

王默然的目光迅速扫过，最终停留在最后几行：

“紧急逃生单元：‘星尘’级隐匿侦查舰（代号：潜影） - 状态：休眠（能量储备3%，核心隐匿阵法部分破损，推进器效率低下）”

“位置：下层格纳库（通道已封锁，需权限解锁）”

“备用能源：低纯度灵晶 x 15（标准单位） - 状态：可启用”

“隐蔽出口：编号γ（通往碎星屿外围‘漂移坟场’）”

有船！虽然状态奇差，但总比用腿跑或者依靠消耗巨大的远游境飞行要强！尤其是“隐匿”功能，这正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

“解锁下层格纳库通道！提取所有备用灵晶！”王默然立刻下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极了当年在派出所查到关键线索时的样子。

“权限确认。解锁程序启动……警告，解锁过程可能引发能量波动，增加暴露风险。”终端发出提示。

“顾不了那么多了！执行！”王默然斩钉截铁。风险和收益，他算得门清。没有代步工具，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有点波动也得赌一把！

轰隆隆……

石殿一侧的墙壁缓缓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幽深的阶梯通道。同时，终端下方的某个暗格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五块光泽黯淡、但确实蕴含着灵气的晶石。

“洛薇，收起灵晶！玄刹，警戒通道！明轩，搞定没有？”王默然语速飞快，如同一个正在指挥抓捕行动的组长。

“搞定了！拆下来三个看起来是核心能量转换器的东西，还有几块高密度储能单元！它们的装甲太硬，内部结构也太复杂，短时间内只能拆下这些！”张明轩抱着几块闪烁着幽光的、还带着冰冷金属触感的零件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

“够了！走！”王默然毫不恋战，抓起两块灵晶塞进怀里（他混沌道基恢复快，可以直接吸收），当先冲入了向下的通道。张明轩和洛薇紧随其后，玄刹断后。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格纳库，里面静静地停放着一艘大约十米长、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色、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梭形小艇。这就是“潜影”。它表面确实有几处不太显眼的破损痕迹，整体的能量波动也极其微弱。

“快！上船！明轩，你看看能不能立刻给它的核心供能，至少把隐匿阵法先部分启动起来！”王默然一边催促，一边熟练地摸索着舰体外侧，寻找入口。这种小型舰艇的操作，他在星骸港厮混时见过不少，基本的登舰和启动流程还是知道的。

张明轩立刻扑到舰体旁一个暴露的能量接口处，将刚刚拆下来的清扫者储能单元尝试连接上去。“能量属性不匹配……但有基础转化接口！可以试试！给我一分钟！”

洛薇则将剩余的灵晶快速放入舰体另一个明显的能源槽中。玄刹则守在格纳库入口，血眸死死盯着上方的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终于，“潜影”舰体表面那些黯淡的符文微微亮起了一丝微光，一股极其微弱的、扭曲周围光线和能量感知的力场缓缓展开——隐匿阵法，勉强启动了！

“成功了！虽然效果大打折扣，但至少能干扰大部分常规探测了！”张明轩抹了把汗。

“启动引擎！目标，γ出口！”王默然已经找到了舱门开关，率先钻了进去。

舰艇内部空间狭小，只能勉强容纳四人。陈设简陋，大部分设备都处于休眠或半损坏状态。王默然直接坐上了主控位（这里没有复杂的认主程序，更像是公用设备），凭借着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适应能力和在星骸港道听途说的零星知识，生涩地操作着控制面板。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潜影”颤抖着，如同久病初愈的病人，缓缓浮空，沿着格纳库预设的轨道，滑向一面缓缓开启的、外面是漆黑虚空的隐蔽闸门。

就在舰首即将探出闸门的刹那——

嗡！

一股强大的、充满秩序压迫感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骤然扫过这片区域！是巡天司！而且至少是【填海境】的高手！

“发现异常能量波动！锁定目标！”冰冷的声音透过舰艇薄弱的外壳传来。

被发现了！

王默然瞳孔一缩，非但没有慌乱，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狠厉。他早就料到解锁通道和启动舰艇会引来注意！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刚刚注入舰艇的、本就不多的灵晶能量，除了维持最低限度的隐匿阵法外，全部粗暴地灌注到了推进器中！

“坐稳了！”

“潜影”猛地一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爆发出与其残破状态不符的、近乎疯狂的加速度，悍然冲出了闸门，一头扎进了碎星屿外围那更加混乱、布满着大小不一陨石和星尘的——“漂移坟场”！

“想跑？”后方那巡天司【填海境】修士冷哼一声，一道凝练的、足以撕裂小型陨星的能量巨掌，已然隔空拍来！

然而，“潜影”在王默然那种近乎搏命式的操控下，轨迹刁钻无比，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密集的陨石碎片中疯狂穿梭、变向！每一次惊险的规避，都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恰好利用陨石的遮挡和自身微弱的隐匿力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能量巨掌的锁定和余波！

这不是优雅的飞行，这是亡命徒式的飙车！是将市井间躲债、跑路、钻小巷子的智慧，用在了星际逃亡上！

“妈的，这破船……转向延迟太高了！能量输出也不稳定！”王默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额角青筋暴起，完全是一副老司机开破车跟交警捉迷藏的架势。他甚至利用了一次小型的空间褶皱，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直角变向，让后方追击的巡天司修士都愣了一下。

张明轩、洛薇和玄刹在剧烈的颠簸和过载中死死固定住自己，看着王默然那与平时冷静理性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痞气和狠劲的侧脸，心中都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队长，似乎还有很多他们不了解的……“实用”面。

最终，“潜影”拖着浓烟（某个次要推进器过载损坏），凭借着王默然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狂驾驶技术和“漂移坟场”复杂环境的掩护，竟然真的勉强甩掉了那道【填海境】神识的锁定，消失在了无尽陨石带的深处。

确认暂时安全后，王默然才长长松了口气，瘫在驾驶座上，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污，又恢复了那副精于算计的模样。

“好了，暂时甩掉了。明轩，赶紧评估舰船状态，计算剩余能量能支撑多久，尤其是隐匿阵法。洛薇，尝试用星辉之力安抚一下这破船的核心，看能不能提升点效率。玄刹，注意警戒，我们现在这状态，随便来个星盗都能把我们收拾了。”

他顿了顿，拿出那块得自观星台的、记录着“星炬a”坐标的玉简，眼神闪烁着市侩的光芒。

“接下来，我们得好好算计算计，怎么用这艘破船和这点家当，找到那个‘星炬a’，并且……看看能不能从那个所谓的‘接引程序’里，捞到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精于算计，善于利用手头一切资源，绝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好处——这是王默然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刻入骨子里的生存智慧。如今，他将这种智慧，毫无保留地应用到了这片更加浩瀚、也更加危险的星海棋盘之上。

星尘之间，“潜影”如同幽灵般悄然航行。驾驶舱内，曾经的基层民警，正以他独有的方式，为“锈骸”谋划着一条充满风险与机遇的……星海走私求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