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71章 清扫者临，青铜远游

碎石从指缝间滑落，带着天演阁造物最后的余温与冰冷计算的余韵。空洞内死寂重临，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安宁，而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压抑。那道机械缥缈的意念，如同无意间敲响的警钟，将“锈骸”四人从短暂的休憩中彻底惊醒，抛入了更深不可测的漩涡。

“‘清扫者’……是什么？”洛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完全源于恐惧，更有一种面对未知宏大存在的渺小感。观星阁的浩瀚记载中，并未提及这个特定的称谓，但结合那意念冰冷的语气和“清扫”二字，足以让人产生最坏的联想。

“听起来不像善茬。”张明轩脸色凝重，技术官的思维让他迅速进入状态，“从命名逻辑看，可能是某种维护特定‘秩序’或清除‘异常’的机制，可能是人造物，也可能是某种……法则的具现化。它能被天演阁的装置预警，说明其威胁等级极高。”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几件尚未完成的简陋工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在真正的、系统性的力量面前，他个人的技术和智慧，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玄刹没有言语，但她周身原本内敛的兵厄煞气，如同感受到天敌逼近的凶兽，不由自主地开始升腾、凝聚，血眸之中战意混合着极度的警惕，死死锁定空洞入口的方向。她的本能告诉她，即将到来的，是远比残铁堡那些混乱存在更加危险、更加……“有序”的威胁。

王默然沉默地感受着那几块碎裂石子中残留的、精妙而冰冷的计算法则。混元老祖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坐标已经暴露，停留即是等死。

“走！”他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远游境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三人，并非粗暴地拖拽，而是形成一股柔韧而迅疾的推力，向着来时那条布满空间褶皱的通道冲去。他必须争分夺秒，在“清扫者”锁定具体位置之前，离开这条相对固定的路径，重新融入碎星屿那广阔而混乱的“背景噪音”之中。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那条不稳定通道的刹那——

嗡！

一股迥异于残铁堡污浊能量、也不同于此地相对纯净环境的、冰冷的、带着绝对“秩序”与“排斥”意蕴的能量波动，如同精确制导的罗网，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空洞出口！通道入口处的空间褶皱如同被无形之力强行抚平、固化，变成了一面光滑而坚韧的空间壁垒！

“空间封锁！”王默然瞳孔骤缩，前冲之势硬生生止住。对方来得太快！而且手段远超他的预料，并非暴力破坏，而是以一种他目前难以理解的方式，直接改写了局部的空间结构！

下一刻，空洞入口处那片被固化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迈步而入。

它们并非血肉之躯。

通体呈现出一种哑光的银灰色，材质非金非石，流淌着一种冰冷的金属光泽。形态大致呈人形，但线条更加流畅、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关节细节，仿佛是为了最高效率的运动而存在的完美造物。它们的面部光滑如镜，没有五官，只有中心位置一枚不断闪烁着幽蓝色数据流的、如同复眼般的晶体。手中持有的，也并非传统的能量武器，而是某种结构更加复杂、如同**金属般不断细微调整形态的、散发着令空间都微微扭曲的装置。

没有生命气息，没有能量外溢，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遵循着某种绝对逻辑运行的“存在感”。

“清扫者……”张明轩倒吸一口凉气，技术官的本能让他瞬间意识到了这些东西的可怕——高度集成、能量内敛、形态自适应，这代表了远超他认知水平的材料学、能量学与人工智能（或者说器灵控制）技术！

“检测到目标：混沌变量（高优先级），兵厄传承者（序列清除），观星阁印记（关联观察），未知技术个体（低威胁）。”居中那名清扫者头部的幽蓝晶体光芒流转，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之前的意念般，直接作用于四人的识海，“根据‘净空协议’，执行清除程序。”

话音未落，三名清扫者同时抬起了手中的奇异装置。

没有预兆，没有能量聚集的光影效果。

王默然只觉得周身空间猛地一紧！并非简单的压力，而是构成他身体物质的分子间作用力，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干扰、削弱！与此同时，一股针对神魂本源的、带着“格式化”意味的冰冷波动，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攻击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基础”——物质结构与信息意识！

科学修真！不，这更像是将科学原理提升到了法则层面进行应用！瓦解物质，抹除信息！

“小心！它们的攻击直接针对存在本质！”王默然厉声喝道，混沌道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鸣，磅礴的混沌死元爆发，在体外形成一层不断流转、试图“同化”和“抵消”那诡异力量影响的混沌屏障。但那股瓦解物质结构的力量极其刁钻，混沌屏障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张明轩和洛薇更是岌岌可危！张明轩只觉得手中那些金属零件仿佛要失去 cohesion（内聚力），自行散架，他自身更是头晕目眩，意识仿佛要被那格式化波动洗成白纸！洛薇的星辉之力在对抗这种直接针对信息层的攻击时，效果大打折扣，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唯有玄刹，兵厄煞气那纯粹的、偏向毁灭与守护自身的霸道特性，在这种诡异的攻击下，反而展现出了一定的抗性。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暗红色的煞气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护住周身，将那无形的瓦解之力和信息冲击勉强抵挡在外，但显然也支撑得极为艰难。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分解’掉！”张明轩嘶声喊道，大脑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它们的攻击有作用范围和目标优先级！必须干扰它们的锁定！或者破坏它们那种改写局部空间结构的能力！”

“蝼蚁之抗，毫无意义。”清扫者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中装置微调，攻击力度骤然提升！

王默然体外的混沌屏障剧烈波动，几乎溃散！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远游境的力量在这种超越层次的攻击面前，依旧显得捉襟见肘。

难道真要陨落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笨蛋！用空间！它们固化了入口，但没固化全部！你的远游境是摆设吗？！”混元老祖气急败坏的意念如同当头棒喝，在他脑海中炸响！

空间！对了！远游境！

王默然眼中精光爆射！他一直在试图硬抗，却忽略了自己新获得的能力的本质——是对空间的初步感知和利用！

对方能固化空间，我为何不能扭曲空间？哪怕只是细微的扭曲！

他不再试图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混沌屏障，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混沌道鼎的力量，疯狂地灌注到对周身空间的感知与操控上！

在他的“视野”中，空间不再是虚无的背景，而是充满了无数细微的“褶皱”与“张力线”的复杂结构。清扫者的攻击，正是通过某种方式，精准地操控了这些“张力线”，实现了物质瓦解和信息冲击。

那么，如果我强行将这些“张力线”打乱、扭曲呢？

“给我……转！”

王默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远游境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爆发！并非向外冲击，而是作用于自身周围尺许范围内的空间结构！

嗡！

他周身的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产生了一阵剧烈的、不规则的扭曲和涟漪！那原本精准作用于他身体的物质瓦解之力和信息冲击，在这片被强行扭曲的空间中，瞬间发生了偏转、散射和相互干扰！虽然无法完全抵消，但威力大减！

有效！

然而，强行扭曲空间，对初入远游的他来说，负担巨大至极！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撕裂，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但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已经足够！

“玄刹！左一！洛薇，星光干扰右三！明轩，分析它们装置能量连接点！”王默然嘶声下令，在扭曲的空间中，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失真。

玄刹没有任何犹豫，在王默然扭曲空间、干扰对方锁定的瞬间，她如同蓄势已久的血色闪电，直扑左侧那名清扫者！兵厄煞气凝聚于拳锋，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爆发，而是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穿透意志，狠狠砸向那幽蓝色的晶体复眼！

洛薇强忍着神魂的不适，将残余的星辉之力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纤细的、带着纯净净化意味的光丝，射向右侧那名清扫者手中的装置接口处，试图干扰其能量流转。

张明轩则瞪大了眼睛，不顾那令人崩溃的信息冲击余波，死死盯着居中那名清扫者装置与本体连接处的能量流动痕迹，试图找出其结构弱点。“能量传导路径在肘部关节内侧！那里有微秒级的能量波动间歇！”

他们的反击，在清扫者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显得孱弱。玄刹的拳头被一层无形的力场挡住，煞气剧烈消耗，难以寸进。洛薇的星辉光丝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纷纷溃散。张明轩发现的弱点，以他们目前的攻击强度，根本无法有效利用。

但，这已经为王默然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瞬！

就在三名清扫者即将调整攻击模式，彻底碾碎这微不足道的反抗时——

王默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停止了周身空间的扭曲，将所有的力量，包括那青铜右臂中蠢蠢欲动的古老力量，全部灌注到了双腿之中！

远游境，顾名思义！岂能困守于一隅？

“走！”

他一声暴喝，不再是贴着地面奔逃，而是……冲天而起！

轰！

坚固的岩石穹顶在他凝聚了全部力量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强行撞开一个窟窿！碎石化齑粉，簌簌落下！

他一手一个，抓住张明轩和洛薇，同时以神识牵引玄刹，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从那破开的穹顶缺口，悍然冲出了这处避难所，重新回到了碎星屿那昏黄、混乱、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天幕之下！

真正的远游，始于挣脱束缚，翱翔星宇！

三名清扫者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幽蓝的晶体锁定了那道冲破阻碍的流光。

“目标脱离预定清除区域。优先级提升。启动追踪模式。”

冰冷的声音在空洞内回荡，三道银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原地，以丝毫不逊色于远游境的速度，追着王默然等人破开的轨迹，冲入了碎星屿的混乱天空。

第一次正面交锋，以“锈骸”团队的狼狈逃亡告终。但在这场力量悬殊的对抗中，王默然初步领悟了远游境空间之力的实战应用，团队在绝境中展现了磨合与信任，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挣脱了地面的桎梏，拥有了在这片残酷星域中，更广阔的周旋空间！

星穹之下，追逃伊始。锈骸的锋芒，在清扫者的压迫下，被迫提前展露于这片混乱的舞台。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