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29章 伪源实验室与短波求生

幽紫色的微光，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缓慢搏动的心脏，在矮洞深处的黑暗中一起一伏。那规律性的嗡鸣声也随之变得清晰可辨，不再是模糊的震动，而是某种老旧机械顽强运转时发出的、混合着低沉闷响和细微摩擦的噪音。

伴随着光芒与声响，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愈发明显。它既非纯粹灵气的清灵，也非暗界侵蚀的污秽，更不同于凡界机械的死板。它是一种矛盾的混合体——蕴含着令人心惊的精纯能量，却又缠绕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仿佛能同化一切的邪异生命气息！

“伪源…”混元老祖的声音在王默然脑海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厌恶，“竟是此等禁忌邪物！此界凡人…当真愚不可及，自取灭亡！”

王默然无暇细究“伪源”的具体含义，刻骨铭心的警告和眼前诡异的景象已让他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他缓缓将野营灯的光芒调到更暗，几乎只勉强照亮自己脚下，避免过度刺激矮洞后的未知存在。

他先是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了这个小型设备间。除了那具安静的骸骨和墙上的刻字，并无其他明显威胁或有价值的信息。骸骨旁那个锈蚀的铝制饭盒里，只剩下一些黑硬如石的残留物；破碎的防尘面罩玻璃下，空洞地凝视着黑暗；那支老式钢笔的笔尖早已锈死。

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句“它们怕…怕某种特定频率的声波…还有…强光…尤其是…短波…”以及反复提及的“源石”（或者说“伪源”）。

王默然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强行破开的矮洞。洞口边缘的金属扭曲撕裂，像是从内部被巨大的力量撑开，又像是被外部某种东西狂暴地凿穿。这让他对洞后的情况更加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紧张和青铜化而隐隐躁动的金丝，将钢钎反手握紧，尖端朝前，另一只手则缓缓从行囊侧袋抽出了那台老式的大功率手持短波信号发射器。

这东西体积不小，金属外壳冰冷粗糙，天线拉出后足有半臂长，几个简单的旋钮和按钮标识着功率和频段选择。它本是绝望中试图联系外界的最后手段，此刻，却可能成为求生的重要依仗。

他将其功率调到中间档位，手指虚按在发射按钮上，却没有立刻按下。不确定性的刺激可能带来更坏的结果，他需要先观察。

调整呼吸，王默然猫着腰，将野营灯藏在身后，极其缓慢地靠近矮洞，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向洞口，向内部望去。

灯光艰难地驱散一小片黑暗，映入眼帘的景象让王默然的呼吸骤然一窒！

矮洞之后，并非想象中更巨大的天然洞窟或管道，而是一个明显的人工空间！一个早已废弃不知多少年岁的地下实验室！

面积不大，约莫四五十平米，到处是倾覆的实验台、散落的玻璃器皿碎片、以及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仪器设备。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早已停止运行的管道和线缆接口，许多都被粗暴地扯断，露出里面铜色的线芯。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着灰尘、锈渣和某种干涸粘液的污垢，踩上去感觉软腻而恶心。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更加复杂：浓重的尘埃味、刺鼻的化学试剂残留味、淡淡的臭氧味，以及那股始终萦绕不散的、源自中央区域的奇异甜腥与能量气息。

而整个实验室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便是它的中央区域。

那里矗立着一个约一人多高的圆柱形金属舱体，材质特殊，即便蒙尘覆锈，依旧能看出与周围普通钢铁的不同。舱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接口和观测窗口，但大部分窗口都已经模糊或被从内部渗出的某种暗紫色结晶状物质覆盖。

那幽紫色的、呼吸般明灭的光芒，正是从这些观测窗口和舱体的裂缝中透出！

嗡鸣声也源自于此。舱体底部连接着数根粗大的管道，深入地下，此刻正伴随着光芒的明灭，轻微地震动着，发出那规律的运行声。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舱体周围的情景——

以金属舱为中心，地面上蔓延开无数道暗紫色的、如同血管或根系般的脉络！这些脉络微微鼓起，半嵌入地面污垢之中，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菌膜的物质，也在随着舱体的光芒同步明灭，仿佛正在从大地深处汲取着什么，输送给中央的舱体。

而这些“血管”蔓延所过之处，散落着许多惨白的碎片——那是骨骼！人类的骨骼！许多骨骼已经扭曲变形，甚至与地面那些暗紫色的脉络或周围锈蚀的设备怪异融合，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石化或结晶化状态！

王默然甚至看到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上半身还保持着向外爬行的姿势，下半身却已经彻底化作了暗紫色的、与地面脉络相连的结晶簇！

这里…根本就是一处地狱般的实验场！那些“血管”和结晶，分明就是刻字者所说的“同化”！

“嘶…！” 混元老祖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残魂有气的话），“以地脉浊气为引，混合生灵血气与怨念，强行催化…炼制此等劣质‘伪源’！疯狂！简直是疯子！此物虽蕴含能量，却狂暴混乱，更沾染暗界特性，极易反噬，吞噬一切活物！这与自杀何异？！”

王默然瞬间明白了。青甸洼当年恐怕不止是搞化工发财那么简单！某些人或某个势力，在这地下深处，秘密进行着某种禁忌的能量研究，他们称之为“源石”，而混元称之为“伪源”。实验显然失去了控制，导致了可怕的灾难，外面那些蚀骨鼠、七彩黏菌乃至变异体，恐怕都与之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

呜——嗡——！

中央的金属舱突然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嗡鸣！其表面的幽紫光芒骤然变亮，闪烁频率加快！地面那些暗紫色的“血管”脉络也随之剧烈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加速输送！

咔…咔咔…

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舱体表面传来！只见那些覆盖在观测窗口上的暗紫色结晶，竟然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内部破壳而出！

同时，王默然敏锐地感觉到，实验室内的那股邪异生命气息陡然增强，并带上了一种清晰的…渴望与敌意！它似乎感知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的鲜活生命气息！

“不好！这东西要苏醒了！或者说…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混元老祖急道，“快！试试那铁盒子！”

不能再犹豫了！

王默然猛地举起手中的短波发射器，将功率旋钮直接拧到最大！对准实验室中央那剧烈反应的金属舱，狠狠按下了发射按钮！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穿透力极强的噪音瞬间爆发开来，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那不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剧烈的能量脉冲，以短波的形式狂暴地辐射而出！

有效！

几乎在噪音响起的瞬间，中央金属舱的嗡鸣声猛地一滞！表面剧烈闪烁的幽紫光芒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攥住，明灭变得混乱而黯淡！地面那些鼓动的“血管”脉络也像是被烫到一般，剧烈地抽搐、萎缩，甚至表面冒起了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黑烟！

整个实验室那股邪异的生命气息如同被重锤击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骤然衰退，显露出明显的痛苦与排斥！

“有用！”王默然心中一凛，死死按住发射按钮不放。刺耳的短波噪音持续不断地震荡着空气，甚至连他自己的身体都感到些许不适，耳膜嗡嗡作响。

然而，这效果似乎并没能持续太久，或者说，并不足以彻底摧毁那“伪源”！

约莫十几秒后，那金属舱似乎开始适应这种短波干扰！虽然光芒依旧混乱，嗡鸣声也不复之前规律，但它并未停止运行！那些抽搐的“血管”脉络再次开始缓慢而顽强地鼓动起来，表面的黑烟也逐渐消散。

更糟糕的是，短波噪音似乎惊动了实验室里的其他东西！

窸窸窣窣…吱嘎…

从实验室几个黑暗的角落，那些倾覆的实验台后方、粗大管道的阴影里，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一个个扭曲的身影，缓缓地、僵硬地爬了出来！

那根本不能再称之为人类！它们曾是这里的实验人员或是像外面那具骸骨一样的遇难者，此刻却已被严重“同化”！身体部分乃至大部分呈现出暗紫色的结晶化，与地面那些脉络相连，如同提线木偶！它们的眼睛（如果还有的话）空洞无神，闪烁着微弱的幽紫光芒，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四肢以极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移动，朝着王默然所在的矮洞入口围拢过来！

它们的速度不算快，但数量不少，粗略一看就有七八个之多！而且它们似乎对短波噪音有一定抗性，虽然动作略显迟滞，却并未停止！

前有逐渐适应短波的“伪源”核心，后有被惊动围拢而来的“同化体”！

王默然瞬间陷入绝境！

他猛地松开发射按钮，刺耳的短波噪音戛然而止。不能再浪费这宝贵设备的电量了，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老混！现在怎么办？！”他疾速后退，背靠矮洞入口的边缘，钢钎横在身前，野营灯扫过那些逼近的扭曲身影，大脑飞速运转。

“哼！区区死物，依附伪源残渣而动的傀儡罢了！”混元老祖虽语气不屑，却也透出紧迫，“其核心必与地面那些污秽脉络相连！斩断连接，或可令其失效！但切记莫被其肢体或结晶触碰到！”

王默然目光锐利，立刻发现这些“同化体”移动时，脚下确实与地面那些暗紫色“血管”有着细微的能量流光交换。斩断连接…

他看了一眼手中沉重的钢钎，又瞥了一眼那些缓慢逼近的怪物。机会只有一次！

最先的一个“同化体”已经靠近，它半个身子都化作了暗淡的紫晶，一条手臂更是完全变成尖锐的结晶刺，直愣愣地朝着王默然捅来！动作僵硬，速度不快，但力量未知！

就是现在！

王默然没有硬接，身体猛地向侧前方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开结晶突刺，同时手中钢钎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自下而上猛地抡起，目标并非怪物本身，而是它脚下与地面“血管”连接最密集之处！

咔嚓！

一声脆响！钢钎精准地砸断了数根暗紫色的脉络！那些脉络断裂处，竟喷溅出少许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暗紫色液体！

“嗬…”那怪物猛地一僵，身上的幽光急速闪烁，动作瞬间停滞，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僵立原地，不再动弹。

有效！

但王默然还来不及高兴，另外两个“同化体”已经从左右两侧逼近！它们的攻击方式更加怪异，一个张开已经部分结晶化的嘴，喷出一股带着恶臭的紫色雾气；另一个则挥舞着完全结晶化的手掌，拍击过来！

空间狭窄，躲避困难！

王默然瞳孔一缩，正要强行催动体内金丝硬抗，混元老祖的声音猛地响起：“蠢货！用那铁盒子！”

短波发射器！

王默然瞬间会意，猛地将发射器再次举起，对着右侧喷吐雾气的怪物再次按下按钮！

滋啦——！

尖锐的短波脉冲近距离爆发！那怪物喷出的雾气仿佛被无形力场扰动，瞬间溃散大半，怪物本身更是如遭重击，猛地向后踉跄，身上幽光乱闪，动作再次僵直！

趁此机会，王默然钢钎再次横扫，精准地砸断了它脚下的脉络连接！

但左侧那个的攻击已到眼前！结晶化的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拍来！

王默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拍中！

千钧一发之际！

他体内那些躁动的金丝仿佛被生死危机彻底激发，不受控制地轰然沸腾！一股灼热的力量自骨髓深处爆开，右臂皮肤下的青铜锈斑骤然亮起微光！

“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他右臂关节传出！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右臂格挡！

铛！！！

一声如同敲击破锣般的闷响！

那结晶手掌重重拍在他的右臂上！巨大的力量让他整条胳膊瞬间麻木，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矮洞边缘，气血一阵翻涌！

但！挡住了！

他的右臂，在那自发沸腾的金丝和诡异的青铜化共同作用下，硬度竟然短暂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硬生生抗住了这足以拍碎砖石的一击！虽然剧痛钻心，臂骨仿佛要裂开，但确实挡住了！

而反观那怪物的结晶手掌，与王默然手臂碰撞的地方，竟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咦？！”混元老祖发出一声惊疑，“你这青铜身子骨…有点意思！”

王默然没空理会老祖的惊讶，强忍右臂剧痛，抓住对方一击之后的短暂僵直，钢钎再次精准挥出！

咔嚓！

又一根主要脉络被斩断！第二个怪物僵立不动。

短短几个呼吸间，王默然凭借短波发射器的奇效、精准的攻击以及对自身诡异变化的利用，瞬间解决了三个威胁。但他也消耗巨大，右臂剧痛麻木，体内金丝躁动不安，带来阵阵灼痛和更深的锈蚀感。

然而，剩下的四五个“同化体”依旧在围拢过来！而中央区域的金属舱，在经过短暂的适应后，嗡鸣声再次变得有力，幽紫光芒也开始重新稳定亮起！

必须破坏那个核心！

王默然眼神一厉，目光扫过实验室，猛地落在那些被粗暴扯断、裸露着铜芯的粗大电缆上！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老混！帮我争取五秒！”他低吼一声，猛地将短波发射器再次对准前方，按下按钮！

滋啦——！

刺耳的噪音再次笼罩前方，让那些逼近的“同化体”动作齐齐一滞！

王默然则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墙边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断口参差不齐的裸露电缆！他丢掉钢钎，从行囊里飞快扯出一段绝缘胶布，缠绕在双手上，然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沉重无比、锈迹斑斑的电缆断头抱起来，拖拽着，冲向那中央剧烈运行的金属舱！

他的目标，是金属舱表面一处因腐蚀而裂开、不断闪烁着电火花的破损接口！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一旦失误，他可能先被高压电烤成焦炭！

但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快最有效的办法——用这实验室残存的、可能极不稳定的强大电力，去暴力冲击那该死的“伪源”核心！

五秒！

短波噪音还在持续，身后的“同化体”暂时被压制。

四秒！

他拖拽着沉重的电缆，逼近金属舱！

三秒！

他能感受到电缆中断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麻痒感！电力并未完全中断！

两秒！

他瞄准了那个不断迸射火花的破损接口！

一秒！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沉重的电缆断头，狠狠朝着那火花四溅的接口捅了过去！

就在电缆即将接触的瞬间——

短波发射器的噪音，戛然而止。

电量耗尽指示灯，微弱地亮起红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