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33章 薪火铸鼎，暗影窥伺

王默然睁开的双眼，已非人类所能拥有。

混沌之瞳深处，星云漩涡缓缓轮转，其色混沌，非黑非白，仿佛蕴藏着宇宙诞生前的太初鸿蒙，又似包容着万物终结后的最终归宿。之前的痛苦、挣扎、疯狂，尽数沉淀为一种近乎天道的漠然与深邃。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单薄，却仿佛成了这片空间法则的临时支点，周身弥漫的意蕴，让那庞大的聚合体都发出了恐惧的嘶鸣。

它感觉到了！感觉到自己核心本源的力量，正被眼前这个渺小的存在，以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强行剥离、转化！那跳动的黑色“种子”光芒急剧闪烁，频率混乱，其构成的阴影与粘液身躯也开始剧烈波动，呈现出溃散的趋势。

王默然没有给它任何喘息之机。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挣扎咆哮的聚合体。没有结印，没有咒文，只是心念一动。

识海之内，那膨胀了数倍、旋转沉稳的混沌漩涡微微一震，核心处那缕色泽愈发深邃内敛的混沌之火骤然分出一丝，循着玄妙的联系，透体而出，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成一朵不过拳头大小、颜色变幻不定、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世界生灭的——混沌火莲！

这火莲看似微弱，却散发着令玄刹都为之侧目的、仿佛能焚尽万法、重定秩序的恐怖气息！

去。

王默然意念轻吐。

那朵混沌火莲轻飘飘地飞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那聚合体核心的黑色“种子”之前，然后，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悄无声息地……烙印了上去！

“嗷——！！！”

聚合体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绝望的咆哮！整个庞大的身躯疯狂扭曲、抽搐，无数触须胡乱拍打，将周围的金属墙壁和地面抽打得千疮百孔！它试图将那朵火莲排斥出去，但无用！那混沌火莲仿佛与其核心的“种子”同源而生，又或者说，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对低层次力量的绝对“兼容”与“覆盖”！

火莲的光芒，由内而外，穿透了阴影与粘液，将整个聚合体映照得如同一个内部点燃了灯火的巨大黑色灯笼！光芒所过之处，那构成其存在的“源骸”之力，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融、瓦解，被那火莲无情地炼化、提纯，再通过某种玄妙的通道，源源不断地反馈回王默然的识海，融入那混沌漩涡之中！

这一次的吸纳，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冲击，而是变成了一种有序的、高效的“收割”！王默然以混沌火莲为媒介，如同一位高明的丹师，正在将这聚合体当成一炉大药，缓缓淬炼，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并且开始稳步攀升！之前因强行吸纳而浮现的黑色纹路迅速消退，灰败的皮肤重新焕发出一种内敛的、仿佛玉石般的光泽。那双混沌之瞳中的漠然依旧，但深处却多了一丝掌控一切的从容。

玄刹收剑而立，暗银眸子紧紧盯着王默然，心中波澜起伏。这小子……不仅撑过来了，似乎还因祸得福，对这诡异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她能感觉到，此刻的王默然，虽然绝对能量层级或许还不及她，但其力量的“质”，那种凌驾于寻常法则之上的“位格”，已经让她都感到了隐隐的压力。

张明轩和洛薇更是看得心神摇曳，难以自已。张明轩是纯粹的震撼与不解，而洛薇，除了震撼，眼神中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王默然此刻展现出的力量特质，与观星阁典籍中记载的、那些试图驾驭“源骸”而最终疯狂的先辈，截然不同！他并非被力量控制，而是……在驾驭力量，甚至是在“定义”力量！这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通往另一种未知深渊的开始？

过程并未持续太久。

那聚合体庞大的身躯，在混沌火莲的持续炼化下，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的沙堡，迅速坍缩、消散。最终，当最后一缕精纯的“源骸”之力被火莲吸纳，那颗跳动的黑色“种子”也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为一点不起眼的灰烬，随风而散。

混沌火莲光芒内敛，重新化作一缕精纯的混沌本源，回归王默然体内。

通道内，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和墙壁，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腥气，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王默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带着一丝混沌的色泽，将周遭残留的些许负面能量一扫而空。他感受着识海内那明显壮大、运转更加圆融无碍的混沌漩涡，以及核心处那缕愈发灵动的混沌之火，心中对这条道路的认知，更加清晰坚定。

混沌之道，非正非邪，存乎一心。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关键在于持道者的“意志”与“认知”。只要本心不泯，意志不堕，这世间万法万力，皆可为其所用，皆可化为攀登更高峰峦的阶梯！

“解决了？”玄刹的声音打破沉默，她走到王默然身边，目光落在他那双恢复平静、却依旧深不见底的混沌之瞳上。

“暂时。”王默然点了点头，声音平稳，“这东西是这片区域的‘核心’，它被消灭，其他的畸变体应该会暂时失去组织，但星炬塔内的威胁，远不止于此。”

他的目光转向那扇之前未能开启的厚重金属大门。经过刚才一番大战，门上的尘埃被震落不少，露出下面更加清晰的符文和结构。

“现在，可以试试打开它了。”

王默然再次走到门前。这一次，他并未直接动用混沌意蕴去破解禁制。刚刚吞噬炼化了那聚合体的部分本源，他对“源骸”之力的特性，以及观星阁用于对抗、封印这种力量的符文体系，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无比的混沌之力渗出，不再是强行渗透，而是如同最高明的锁匠，以其对能量本质的洞察，轻轻点在了门禁能量回路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

嗡……

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柔和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挣扎黯淡的状态，而是流畅而稳定。沉重的机括运转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

嘎吱——

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了后面一片相对完整、却同样弥漫着岁月尘埃的空间。

门后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布置得井然有序的房间。一侧是几排依旧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能源控制台，另一侧则是整齐排列的、由某种透明晶体构成的档案储存柜，柜中存放着一枚枚散发着微光的记录晶片和玉简。房间的中央，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平台，平台上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密星光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球体模型，似乎是一个星炬塔及其周边星域的微缩动态沙盘。

最重要的是，这个房间内的空气，虽然依旧陈旧，却几乎感受不到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死气与“源骸”的污染！似乎这里的防护措施，在漫长岁月后，依旧发挥着部分作用。

“成功了！”张明轩第一个冲了进去，如同发现了宝藏的海盗，扑向那些能源控制台和档案柜，“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或许能找到星炬塔的结构图，或者其他有用的技术！”

洛薇也快步走入，她更关心那些档案记录，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观星阁覆灭、“暗潮”以及“源骸”的真相。

玄刹则守在门口，警惕地感应着外面的动静。聚合体虽灭，但谁也不敢保证没有其他危险。

王默然最后一个走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房间中央那个星光沙盘上。沙盘清晰地显示着星炬塔的结构，以及塔基下方那片代表“源骸”沉眠之地的、深邃的黑暗。他能看到，代表“源骸”的黑暗区域，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脉动着，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脏。一丝丝黑暗的能量，正如同触须般，从那里延伸出来，侵蚀着星炬塔的基座。

而在星炬塔的更高层，一些区域依旧闪烁着代表微弱能量反应的光点，其中最为明亮的几个，似乎集中在塔顶原本能量聚焦装置的位置附近。

“那里……或许还有残存的设施在运转。”王默然指着沙盘上塔顶的光点说道。

就在这时，正在翻阅档案柜的洛薇，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手中拿着一枚比其他晶片更加古朴、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晶片，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王默然，玄刹姑娘，你们来看这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观测站首席观星者，洛星河，留下的……最后一份私人日志备份！里面提到了……‘他们’！”

王默然和玄刹立刻走了过去。张明轩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洛薇将那枚淡金色晶片插入一个尚能运行的读取设备中。一段模糊、却带着沉重疲惫与决绝之意的老者影像，以及他的声音，在众人面前展现：

【……星历已不可考……或许是最后的记录了……】

【……‘他们’来了……比预想中更快，更彻底……不是从外部强攻，而是从内部……‘暗潮’早已渗透……我们信任的盟友，并肩作战的同伴，其中早已埋下了‘他们’的种子……】

【……星炬塔核心权限被篡改，防御矩阵反向激活，能源被切断……我们成了瓮中之鳖……‘源骸’的封印被从内部松动……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我看到了……看到了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是‘巡天司’的高层……不，或许不仅仅是巡天司……‘他们’的触手，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暗潮’……并非单纯的势力，更像是一种……侵蚀思想的‘瘟疫’……】

【……为了阻止‘源骸’被完全释放，为了将‘他们’的阴谋和‘暗潮’存在的证据送出去……我启动了‘星核共鸣器’……以自身魂灵与星炬塔残存核心熔铸，强行稳定最后一道封印，并将这份日志……封存于此……】

【……后来者……若你持有‘巡星令’，便是观星阁认可的传承者或盟友……小心‘暗潮’……小心明界内部的‘他们’……‘星核共鸣器’是关键……它能暂时安抚‘源骸’，亦是……定位‘星炬塔’核心、获取最终权限的钥匙……但使用它，需要付出代价……巨大的代价……】

【……愿星火……终成燎原之势……】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房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信息量巨大，且令人毛骨悚然！

星炬塔的陷落，并非毁于外部强敌或“源骸”暴动，而是源于内部的背叛与“暗潮”的渗透！而“暗潮”，似乎并非一个具体的组织，更像是一种能侵蚀思想的“瘟疫”？甚至连巡天司的高层，都可能被其渗透？

而那位首席观星者洛星河，最终以自身魂灵为代价，启动了什么“星核共鸣器”，才勉强稳定了局面，并将这份至关重要的证据留了下来。

“星核共鸣器……”洛薇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房间中央那个星光沙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沙盘下方那个不起眼的、与地面融为一体的金属平台。“难道……就是这个？”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

王默然的混沌之瞳，能清晰地“看”到，那金属平台内部，蕴含着一个极其复杂、与整个星炬塔乃至下方“源骸”都有着千丝万缕能量联系的精密装置。其核心，是一团被强行约束、缓慢燃烧着的……纯净的星辰本源！那或许，就是首席观星者洛星河残存的魂灵与力量所化！

这“星核共鸣器”，是希望，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选择。使用它，或许能获得星炬塔的部分权限，找到离开的方法，甚至对“源骸”产生影响。但代价，恐怕正如日志所说，绝非寻常。

就在众人消化这惊人信息，权衡利弊之际——

嗡！！！

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外面通道的深处，猛地传来！与此同时，房间内那个星光沙盘上，代表星炬塔外围的区域，突然亮起了数个快速移动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入侵光标！

一个冰冷、扭曲、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宏大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透过星炬塔残存的广播系统，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发现……高价值目标……确认为‘巡星令’持有者……及‘兵厄煞气’传承者……”

“执行……清除指令……”

“释放……‘影裔猎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