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81章 古战遗骸，煞脉养伤

踏出光晕门户的瞬间，仿佛从一条喧嚣混乱的河流，一步跨入了万古死寂的深海。巨大的压强差让王默然的青铜之躯都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如同不堪重负的古老机械。空气中浓郁到近乎粘稠的阴煞死气，裹挟着那股苍凉古老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能量节点。

若是寻常炼气士，哪怕是远游乃至搬山境界，骤然落入此等环境，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精纯却充满毁灭意蕴的煞气侵蚀神魂、污染体魄，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道消身殒。但王默然这具由《兵厄煅骨经》铸就、历经伪源实验室诡异技术改造的青铜之躯，却仿佛干旱的沙地遇到了甘霖，竟本能地产生了一种“饥渴”的吞噬**。

《兵厄煅骨经》无需刻意催动，便自行高速运转起来，如同一个被激活的漩涡，贪婪地吸纳着周遭的精纯阴煞。那盘踞在胸膛伤口处的、属于林陌的湮灭劲力，在这更为原始、更为霸道的古战场煞气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伤口边缘翻卷的青铜金属，也开始出现缓慢但持续的蠕动愈合迹象。

然而，这种“舒适”感并未持续太久。随着煞气入体，那股蕴含在煞气深处的、属于这片天地的古老威压，也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着王默然的神魂。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破碎的山河、倾塌的星辰、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灵在嘶吼中陨落、法则崩坏形成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恐惧，几乎要将他尚未完全恢复的心神彻底淹没。

“紧守灵台！意沉心枢！”混元老祖的厉喝如同惊雷，在王默然识海中炸响，“此乃古战场残留的集体意志与法则碎片冲击！莫要被其同化，将其视为磨砺神魂的磨刀石！你的青铜之躯无惧煞气侵蚀，但心神若失守，便会成为这古战场又一具浑噩的怨骸！”

王默然一个激灵，青铜身躯剧震，暗青色的眸子猛地爆发出锐利光芒。他立刻将大部分意识沉入眉心深处的“心枢”，同时全力催动苍白碎屑的镇封之力。清凉的光晕护住识海核心，将那些混乱的意志碎片和威压抵挡在外，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

他大口（模拟）喘息着，虽然并无实质空气交换，但这个过程能帮助他稳定心神。环顾四周，昏黄的天光下，这片荒原的死寂与辽阔更显震撼。那些散落的巨大骸骨，有些似人形却肋生双翼，有些如巨兽却头生独角，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用常理认知的怪异骨骼结构，无声地诉说着那场远古之战的惨烈与超乎想象。

“老祖，此地……究竟是何处？”王默然以意念询问，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他尝试调动极境感知，却发现这里的空间结构异常稳固，但能量场极度混乱，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百丈，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充满干扰。

混元老祖的神魂波动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老夫亦不敢断言。但从这煞气的精纯程度、空间的稳固性以及这些骸骨散发的气息判断，此地绝非寻常秘境或小世界碎片。更可能……是某处真正的太古战场，在惊天动地的大战中被打碎后，其一块较大的碎片坠入了时空缝隙，形成了这片独立的遗弃之地。人皇斩界之前，明凡未分，万族争锋，这等规模的战场，并非不可能。”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忌惮：“只是，能将如此广阔的天地打碎，参与那场战争的存在的层次……恐怕远超你我想象。小子，此地机缘与危险并存，这些煞气对你乃是绝佳补品，但同样，能在此地残留至今的东西，无论是死是活，都绝非善茬。务必万分小心！”

王默然默默点头。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影噬”长刀，刀身在此地昏暗的光线下，黝黑的色泽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那些能量纹路却隐隐与周遭的煞气产生着微弱的共鸣，似乎颇为适应这里的环境。这让他心中稍安。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利用此地精纯的阴煞之气，尽快恢复伤势和实力。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片未知的古战场，无异于自杀。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那里有几具特别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兽骨相互倾倒，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可供遮蔽的骨架结构。他手握“影噬”，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脚下赤红色的沙土松软而灼热，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没走多远，他的脚步突然一顿。极境感知的边缘，捕捉到前方沙土之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锋锐与死寂之意，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兵厄”煞气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纯粹。

他警惕地停下，用“影噬”长刀的刀尖，轻轻拨开表层的沙土。随着沙土滑落，一截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金属断刃，显露了出来。断刃的样式古朴无比，非刀非剑，刃口处布满了细密的缺口，但即便历经了无数岁月，那股斩断一切的锋锐意蕴仍未彻底消散。

“这是……古战场遗兵？”王默然心中一动。他尝试用灵煞接触那断刃。

嗡！

断刃轻微震颤，一股精纯至极、却又狂暴无比的古老“兵煞”之气，如同沉眠的凶兽被惊醒，猛地顺着灵煞反噬而来！这股兵煞之气，远比王默然自身修炼的“青铜灵煞”更加原始、更加霸道，充满了毁灭与杀戮的意志！

王默然脸色微变，立刻切断灵煞连接，同时催动体内灵煞护体。那反噬而来的兵煞之气撞在他的青铜手臂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留下几道浅白的痕迹，才缓缓消散。

“好厉害的煞气！”混元老祖讶然道，“历经万古岁月消磨，竟还有如此威势！此物生前，必是了不得的神兵利器。小子，你修炼《兵厄煅骨经》，这等精纯古兵煞，乃是无上补品！若能缓缓吸纳炼化，对你稳固境界、锤炼灵煞大有裨益！不过，切记不可操之过急，需以自身灵煞为引，徐徐图之，否则必遭反噬。”

王默然看着那截断刃，眼中闪过一丝炙热。这果然是宝地！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截断刃从沙土中完全挖出，约有半尺长，入手沉重冰凉。他将其收入怀中，准备找个安全地方再行炼化。

继续前行，他又陆续发现了几片破碎的甲胄碎片，以及一些完全无法辨认材质的奇异残骸，其上或多或少都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但都不如那截断刃强烈。这些发现，让他更加确信此地蕴藏着巨大的机遇，也让他更加警惕可能存在的危险。

终于，他抵达了那几具巨大兽骨形成的骨架结构之下。骨架内部空间颇为宽敞，如同一个天然的石窟，只是“墙壁”和“穹顶”皆是森白骨骼。这里的煞气浓度似乎比外面更高，但那股混乱的意志冲击却因为骨骼的阻隔而减弱了不少，确实是个适合暂时栖身的地方。

王默然仔细检查了骨架内部，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后，才在最深处盘膝坐下。他先将那截古兵断刃放在身前，然后取出苍白碎屑握在手心，最后将“影噬”长刀横于膝上。

他首先运转《兵厄煅骨经》，全力吸纳周遭精纯的阴煞之气。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饮鸩止渴般的缓慢吸收，而是如同长鲸吸水般疯狂吞噬！精纯的煞气涌入体内，被功法迅速炼化，转化为磅礴的“青铜灵煞”，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修复着受损的躯体。胸膛那道可怕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翻卷的金属边缘逐渐平复，内部的损伤也在灵煞的冲刷下快速修复。

同时，他分出一缕细小的灵煞，如同丝线般，小心翼翼地缠绕上身前的古兵断刃。这一次，他有了准备，不再强行吸纳，而是以一种温和的、引导的方式，缓缓地从断刃中汲取那一丝丝精纯的古兵煞气。

这个过程如同走钢丝。古兵煞气极其狂暴，稍有不慎就会引动其反扑。王默然全神贯注，以自身相对温和的“青铜灵煞”为缓冲，将汲取来的古兵煞气一点点剥离其附带的混乱意志，只保留最精纯的能量本质，再融入自身的灵煞核心之中。

每融入一丝古兵煞气，王默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青铜灵煞”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暗沉，质地更加凝练厚重，运转之间，隐隐带上了那古兵煞气的锋锐与肃杀之意。灵煞核心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体积似乎也壮大了一丝。

混元老祖默默观察着，心中亦是惊叹。这小子，胆大心细，福缘更是诡异。这等古兵煞，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他却能化毒药为补品，真乃异数。看来，这《兵厄煅骨经》与这古战场，简直是天作之合。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天地中悄然流逝。王默然如同一个沉入深海的潜水者，全身心投入到疗伤与修炼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胸膛的伤口已然愈合大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暗青色痕迹。体内的灵煞不仅完全恢复，更是比之前壮大了近倍，而且品质有了显着的提升，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古老兵煞韵味。

他缓缓睁开双眼，暗青色的眸子中精光内蕴，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锋芒暗藏。他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不仅伤势尽复，修为似乎也隐隐触碰到了炼气初期的顶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突破。

他低头看向膝上的“影噬”长刀，心念一动，一缕蕴含古兵煞气的青铜灵煞注入其中。

嗡——！

长刀发出一声愉悦的轻鸣，刀身那些能量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幽暗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凌厉的吞噬与切割意蕴弥漫开来。刀锋周围的空气，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肉眼可见的扭曲裂痕！此刀，在古兵煞气的滋养下，灵性似乎也被唤醒了一丝。

“不错。”王默然满意地点点头。他将变得黯淡无光、几乎失去所有灵性的古兵断刃残骸小心收起，这材料或许日后还有用处。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青铜身躯发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轻微摩擦声。他走出骨架遮蔽，重新审视这片昏黄的荒原。伤势恢复，实力精进，让他有了更多探索的底气。

极境感知放开，虽然范围依旧受限，但比刚来时清晰了不少。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某个方向，煞气的流动似乎有微弱的规律性，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那边……似乎有东西。”王默然目光投向那个方向，昏黄的天光下，只能看到起伏的沙丘和零星的骸骨。

“煞气汇聚之处，必有异常。可能是某种天材地宝，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混元老祖提醒道，“小子，你待如何？”

王默然握紧了“影噬”长刀，青铜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唯有眼神坚定而冷静。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走一遭。去看看。”

他的身影，再次融入这片苍凉而死寂的古战场，向着煞气流动的方向，谨慎而坚定地前行。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沉稳，气息更加内敛，如同一个真正的猎人，开始在这片遗弃之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与答案。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地势开始出现变化。赤红色的沙土逐渐被一种暗紫色的、如同琉璃般的结晶地面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的煞气也越来越浓，几乎化不开。而那种被牵引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终于，翻过一座由巨大骨骼和结晶碎石堆积成的矮坡后，眼前的景象让王默然瞳孔骤然收缩。

前方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盆地，盆地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灵物或遗迹，而是一个直径约十丈左右的……坑洞！坑洞边缘光滑，仿佛被什么力量瞬间熔化形成。坑洞之内，并非黑暗，而是涌动着如同实质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如同沸腾的岩浆，却又散发着极致阴寒的气息，正是精纯到极点的阴煞本源！整个盆地周围的煞气，都在如同朝拜般，缓缓向着坑洞中心汇聚、沉降！

“这是……地脉煞穴？！”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震惊，“而且是品质极高、接近本源的阴煞地脉！难怪此地煞气如此精纯！小子，这可是修炼煞功的绝世宝地！在此地修炼一日，堪比外界一年！”

然而，王默然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那煞穴的中央。在那沸腾的暗红色煞液之中，似乎……悬浮着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一具棺椁！一具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打造、表面刻满了与苍白碎屑上纹路同源却更加复杂古老的符文的……青铜古棺！

古棺在煞液中沉浮，仿佛在接受着无尽煞气的滋养，又像是在镇压着这口恐怖的煞穴！

王默然的心脏（能量核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脑海中，之前获得的信息碎片疯狂闪烁——“母体沉睡之地”、“九口棺椁的虚影”……

难道……这口棺椁，就是信息中所指的……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