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79章 绝处逢生探遗秘，铜心未泯照幽途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只剩下自身沉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模拟），以及躯体与粗糙管壁摩擦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王默然沿着陡峭的泄压通道失控滑落，仿佛正坠向无底深渊。胸膛那道被林陌短刃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内部的金属结构，灼热的“血液”（能量液与金属微粒的混合物）不断渗出，在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暗青色荧光轨迹。

燃烧本源煞火的后遗症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意识核心，极度的虚弱感与神魂撕裂的剧痛交织，几乎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唯有眉心处那枚苍白碎屑散发出的、微弱却坚韧的清凉镇封之力，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盏不灭的油灯，死死守护着一点灵台清明，让他不至于彻底迷失。

他试图控制下滑的速度，但青铜之躯此刻沉重如铅，且通道内壁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锈蚀的凸起，根本无法着力。只能任由惯性带着他，向着未知的深处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撞击岩石的刺耳噪音，滑落终于停止。他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坚硬而潮湿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躯体几乎散架，意识一阵模糊，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冰冷。刺骨的冰冷顺着身下的地面传来，混合着浓重的霉味、污水发酵的酸臭、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能量辐射？是那种伪源实验室特有的、混合了“源石”残渣和化学试剂的污染气息。

王默然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青铜手臂每一次发力，都传来内部构件错位般的剧痛和艰涩的摩擦感。他强忍着不适，极境感知如同受伤的触须，艰难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远比之前的泄压通道宽阔。空气凝滞而污浊，头顶极高处隐约有微弱的光线渗下，似乎是某种裂缝或通风口，但不足以照亮下方。感知反馈回来的景象支离破碎：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构件、断裂的管道、破碎的玻璃容器、还有……一些散落的、依稀能辨认出是实验仪器残骸的东西。

废弃处理厂。他成功了，真的坠入了基地外围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但危机远未解除。林陌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封锁和搜索很快就会到来。而他现在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他首先检查伤势。胸膛的伤口触目惊心，青铜胸甲被切开一道近尺长的裂口，边缘扭曲翻卷，露出下面更加致密、却同样受损的内部金属结构和缓缓流淌的暗青色能量液。若非青铜之躯的变态防御和碎屑最后的抵挡，那一击足以将他劈成两半。但即便如此，伤口也严重影响了灵煞的流转和躯体的活动能力。

更麻烦的是本源消耗过度，新生的“青铜灵煞”核心黯淡无光，旋转缓慢，几乎难以调动。整个躯体如同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艰难。

必须先恢复一定的行动力！

他目光扫过周围，锁定了一处相对干燥、被巨大废弃反应釜遮挡的角落。他拖着残躯，艰难地挪移过去，每移动一寸都耗费巨大的气力，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咬碎金属牙关。

终于抵达角落，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釜壁，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愈发温润的苍白碎屑，紧紧握在手心。碎屑似乎感应到他的虚弱，散发出的镇封之力更加柔和，如同清泉般缓缓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识海和受损的神魂。

同时，他尝试运转《兵厄煅骨经》最基础的炼煞法门。此地能量稀薄且污染严重，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哪怕是剧毒的能量，只要能吸入体内，经过功法和青铜躯体的初步过滤，也能转化为一丝丝续命的能量。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饮鸩止渴，但别无选择。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缓慢流逝。王默然如同一个破损的青铜雕像，一动不动，只有掌心碎屑的微光和胸膛伤口处偶尔闪烁的能量液，证明着他尚未“死去”。

渐渐地，一丝微弱的灵煞重新在干涸的经脉中生成，虽然远不足以战斗，但至少让他恢复了些许对躯体的基本掌控。伤口的流血似乎也减缓了一些，边缘有极其缓慢的金属蠕动迹象，显示出这具躯体惊人的自愈潜力，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恢复方法，或者……尽快离开这里。

他强打精神，再次展开极境感知，更加仔细地探查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一次，他有了新的发现。

在堆积如山的垃圾深处，靠近边缘岩壁的地方，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但有规律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与他手中的苍白碎屑，以及记忆深处伪源实验室某些高端隔离设备的气息，隐隐有些相似！

难道……这里还残留着实验室未被完全销毁的设施？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如果真是如此，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物资，甚至是……关于“青铜项目”或父母下落的更多线索！

他挣扎着站起身，忍着剧痛，朝着能量波动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过去。脚下的地面泥泞而崎岖，布满了尖锐的金属碎片和不知名的化学残留，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穿过由扭曲钢架和破碎仪器构成的“丛林”，拨开厚重的、沾满油污的塑料布，眼前出现了一扇半掩着的、厚重的铅合金大门。大门上依稀可见模糊的放射性标志和“高危隔离区”的字样，但早已锈迹斑斑。那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从门缝中透出。

门没有完全锁死，似乎是因为变形而卡住了。王默然用尚且完好的左臂抵住门缝，青铜灵煞缓缓运转，爆发出微弱的力量，配合躯体的重量，一点点地将沉重的金属门推开。

吱嘎——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更加昏暗的通道。通道两侧是厚厚的铅板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辐射尘埃和一种……陈年的血腥味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异气味。这里的能量波动更加清晰了一些，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电子设备待机般的低鸣。

王默然心中警惕大增，但退路已绝，唯有前行。他小心翼翼地步入通道，感知提升到极限。

通道尽头，是一间相对完整的密室。密室内摆放着几台破损严重、但依稀能看出是高级生物维持舱和数据分析仪的装置。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解剖图谱和数据表格。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锈蚀的武器架，上面挂着几柄造型奇特、似乎与能量武器结合冷兵器的实验性装备。

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秘密的研究前哨或安全屋？

王默然的目光迅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一台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能量的数据终端上。终端屏幕早已破裂，但主机箱上的几个指示灯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

他走过去，尝试着按下几个按钮，毫无反应。终端损坏严重。

但他不死心，目光落在终端主机箱后部一个暴露在外的、非标准的物理接口上。那接口的样式……与他之前在b-17区服务器上使用的有些类似！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伸出青铜右指，指尖一缕细若游丝的灵煞缓缓探出，如同之前一样，小心翼翼地尝试与那个物理接口建立连接。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因为不确定这台破损终端是否还有防御机制。

幸运的是，终端似乎早已失去了大部分功能，包括主动防御。灵煞很顺利地探入了接口内部，接触到了残存的、混乱的数据流。

大量残缺不全、充满乱码的信息碎片涌入王默然的意识。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实验日志片段、能量读数、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生物组织扫描图。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段相对完整、但被多次加密和损坏的信息流，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段信息的加密方式，与他从b-17-44服务器获取的信息有相似之处！

他集中全部神识，引导灵煞尝试破解这层加密。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如同在迷雾中拼凑破碎的拼图。

终于，一段断断续续的文字和几张模糊的图片，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青铜之心’植入实验体x-7……出现严重排异……神经连接断裂……能量暴走……实验失败……建议销毁……”

图片上，是一个模糊的、躺在手术台上的身影，其胸膛处似乎镶嵌着一个散发着幽光的、类似核心的物体，周围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那身影的轮廓……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钥匙’并非唯一……‘母体’沉睡之地……需‘薪火’指引……‘心枢’认可……方可……重塑……”

另一张图片，则是一个更加宏伟、更加古老的地下空间示意图，中央似乎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物体，周围环绕着九口棺椁的虚影！与他在上层祭坛所见，似乎同源，但更加完整、更加核心！

“……警报……‘蚀骨’活动加剧……目标……‘初代样本’……及……‘钥匙’持有者……转移计划……‘暗影之路’……”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终端主机箱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最后一个指示灯也熄灭了，彻底报废。

王默然缓缓收回灵煞，站在原地，青铜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但那双暗青色的眸子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青铜之心”？“母体”沉睡之地？“钥匙”并非唯一？“初代样本”？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秘密！伪源实验室所接触到的，可能只是这个秘密的冰山一角！而他自己，这具青铜之躯，似乎从一开始，就卷入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父母被转移到“绝密医疗中心”，是否也与这个“初代样本”或“钥匙”有关？

“蚀骨”组织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破坏，他们也在寻找着什么！

而所谓的“暗影之路”，又是什么？

线索越来越多，迷雾却似乎更加浓重。

王默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他仿佛一个落入巨大棋局的棋子，看不清执棋者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

但他没有时间迷茫。密室外，隐约传来了细微的震动和金属摩擦声！搜索队，已经接近了！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密室，最终落在那锈蚀的武器架上。他走过去，取下了一柄看似最完整、通体黝黑、刃口闪烁着奇异能量纹路的直刃长刀。刀身沉重，入手冰凉，似乎是以某种特殊合金锻造，能与他的灵煞产生微弱的共鸣。

现在，他需要找到那条信息中提到的、“蚀骨”也在寻找的——“暗影之路”。

他握紧长刀，拖着伤躯，再次没入废弃处理厂无边的黑暗之中。

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他手中多了一把刀，脑中多了一些破碎的真相。

青铜的身影，在废墟与迷雾中，继续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