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40章 蛰伏耕耘 异变初显

破晓的轻型巡逻车在百米外扬起一片尘土，例行公事地绕了一圈后，引擎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废墟的地平线下。冰冷的监视感却并未随之消散，如同无形的蛛网，依旧笼罩着整片默园。

王默然脸上那点刻意堆砌的、市井式的“感激”笑容慢慢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淡漠。他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浊晶矮墙无声矗立，幽光暗蕴；地薯藤蔓野蛮生长，生机盎然；核心区域那若有若无的七彩蜃气，如同一个美丽的诅咒，昭示着此地的不凡与危险。

“哼，聒噪的苍蝇总算飞远了。”混元老祖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一贯的刻薄，“小子，别杵在那儿装深沉了。这地方现在就是个镶金边的火药桶，看着漂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我炸得粉身碎骨。”

王默然没有理会老祖的吐槽，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评估着现状。

破晓的监视从明面的软禁变成了外围巡逻，压力稍减，但远未消失。陈国卫的怀疑只是被暂时转移，并未消除。默园本身的异变却在加速，这无疑是最大的隐患。

“当务之急，是消化所得，恢复实力，然后…想办法掩盖这些异常，或者至少让它们看起来‘合理’。”王默然心中定计。

他首先走向那辆破晓“配发”的越野车，将其彻底检查了一遍。果然，在底盘和驾驶室内发现了不止一个隐蔽的定位器和监听设备。他冷笑一声，并未拆除——现在拆了反而显得心虚。他只是记下了它们的位置。

然后，他开始仔细勘察默园的变化。

浊晶矮墙的“生长”超出了他的预期，结构更加致密坚硬，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其内部有极其微弱的地脉能量流转，仿佛拥有了某种粗陋的“活性”。地薯藤蔓的变异则更为明显，叶片肥厚得不可思议，叶脉中流光闪烁，蕴含的灵性能量远超普通作物，甚至接近一些品相极差的低阶灵草。而那片晶化泥沼，粘稠度似乎增加了，颜色也更深沉，仿佛在不断沉淀、压缩。

最棘手的，依旧是那弥漫的七彩蜃气。它们无形无质，却无孔不入，是此地最大的“异常标志”。

王默然沉吟片刻，动手加固“伪装”。他利用疯长的地薯藤蔓，进一步缠绕、覆盖浊晶矮墙，形成更厚的绿色屏障。又将一些废弃的、看似像农用物资的包装袋和零件散落在角落，强化“瞎猫碰上死耗子试验成功”的 narrative。

对于蜃气，他暂时无计可施，只能希望它们的浓度足够低，并且能被浊晶和藤蔓一定程度上干扰隔绝。

做完这些表面功夫，王默然回到矮墙内那片相对安全的硬地。他知道，真正的底气，来自于自身。

他盘膝坐下，首先取出了那三块生灵玉髓。

温润的光晕再次流淌，精纯平和的生机能量如同甘泉，迅速涌入他干涸的经脉和脏腑。左肩伤口处的最后一点隐痛彻底消失，疤痕进一步淡化。体内因多次冒险和暗伤导致的滞涩感被缓缓冲刷、抚平。右臂青铜化带来的冰冷刺痛，也在那磅礴生机的作用下被显着抑制，那金属光泽似乎都黯淡了一丝。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王默然忍不住再次感叹。有这东西持续温养，他的根基将被打磨得更加坚实，恢复速度也能快上数倍。

小心地将玉髓收回石盒空间保存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口苍白的石盒上。

解开包裹，冰冷苍茫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王默然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与锈火能量，再次与石盒建立联系。

这一次，他不再是简单的存取练习，而是开始更深入地测试其性能。

他尝试收取更大体积的浊晶，成功。尝试一次性收取散落各处的十多件工具，只要神识能瞬间锁定，也成功，但神识负荷明显增加。他尝试将一根刚折断的、汁液饱满的地薯藤存入，片刻后取出，发现其新鲜度毫无变化，灵气也未流失分毫。

“果然能完美保鲜…”王默然心中喜悦。这意味着他可以将一些珍贵的、易流失灵性的材料存入其中。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蜃气引导向石盒缝隙。那七彩的氤氲之气靠近石盒后，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吸纳入内，消失得无影无踪，石盒本身没有丝毫变化。

“这盒子…连这种虚无缥缈的能量都能吸纳封印？”王默然吃了一惊。

“废话！”混元老祖傲然道，“‘封魔’二字岂是白叫的？别说这点逸散的蜃气，就是成型的神魂攻击、诅咒怨力，它也能吞下！不过你现在实力低微，最多也就当个高级点的储物袋和能量吸尘器用用。”

王默然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兴奋。这石盒的功能远超预期，简直是末世生存的神器！

他玩心忽起，尝试着将存入石盒的物品进行“分类”。他意念集中，想象着在黑暗空间中划分出不同的区域。起初毫无反应，但当他持续加强神识输出，并辅以一丝锈火能量进行“熔铸”意念时，那一片虚无的黑暗似乎真的微微波动起来，隐约出现了几个极其模糊的、无形的“隔断”。

虽然无法真正分割空间，但这种模糊的区域划分，让他能更有序地存放物品，意念一动，所需之物便能更快地出现在“手边”。

“灵魂强度还是太弱了…”王默然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停止了尝试。但他对石盒的掌控，无疑又进了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王默然过上了一种极度规律且忙碌的生活。

白天，他扮演着一个兢兢业业、试图在贫瘠土地上挣扎求生的承包者。他挥舞着工具（大部分时间是做样子），修补矮墙，打理那些过分茂盛的地薯藤，甚至真的开始尝试挖掘和扩大那小块被他“改良”过的土地，将一些普通土壤和碎石混合进去，弄得灰头土脸，表演给可能存在的远程监视者看。

他不再试图驱散或隐藏所有蜃气，而是故意留下一些极其淡薄的、缭绕在藤蔓和矮墙之间的七彩雾气，使其看起来更像是此地地质和植物变异后产生的某种“自然现象”，与地下那个刚被发现的、危险重重的“伪源实验室”扯上关系，进一步巩固他的“幸运的倒霉蛋”人设。

夜晚，才是他真正修炼和恢复的时间。

在浊晶矮墙和地薯藤蔓的双重遮蔽下，他盘膝而坐，一手握住一块生灵玉髓汲取生机，另一只手则按在地面，极其小心地、通过那个被他发现的地脉节点，汲取着经过地薯根系初步过滤的、相对温和的地脉能量。

这个过程依旧缓慢且需要全神贯注，但比起之前直接汲取狂暴能量，安全性和效率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他的实力在一点点恢复，丹田内的锈火灵炁逐渐壮大、凝实。《兵厄煅骨经》的修炼也重新步入正轨，虽然青铜化的右臂依旧是个巨大隐患，但在生灵玉髓的持续滋养下，恶化的趋势被暂时遏止了。

他也从未停止对地脉“呼吸”节律的感知和对自身青铜化的研究。

通过内视，他能“看”到那冰冷的青铜色泽已深入臂骨，并与经脉纠缠在一起，不断散发着一种渴望金属和毁灭的戾气。锈火灵炁与之既相互冲突，又有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

“兵厄…兵厄…既是兵戈之灾，亦是炼兵之极意…”混元老祖偶尔会出声指点，“你这青铜臂，是劫，也是缘。若能找到平衡甚至驾驭之法，或可成为你最强的攻伐之器。但目前，还是先想着怎么别让它把你整个人都同化了吧。”

王默然默然。他知道老祖说得对。但现在，他缺乏最关键的知识和方法。

期间，破晓的巡逻车每隔一天都会出现一次，有时甚至一天两次。他们从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偶尔会用设备进行远程扫描。

王默然每次都会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紧张”和“配合”，有时甚至会主动朝那边挥挥手，喊几句“辛苦了”、“一切正常”之类的废话。

双方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平衡。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王默然正在引导地脉能量滋养一株特意分离出来的地薯幼苗，试图观察其变异过程，忽然，他按在地面的手掌感受到一丝极其异常、极其轻微的震动。

这震动并非来自地脉能量的正常流动，也非远处车辆行驶传来，更像是…某种数量巨大的生物，在集体移动时产生的、沉闷而密集的踏地声！

与此同时，远处废墟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嘶叫声，如同金属刮擦！

王默然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微变。

那个方向…是之前破晓勘探伪源实验室的工厂区！

几乎是同时，他腕式监测器里传来了“鹰眼”冰冷但语速明显加快的声音：“编号7b-041！注意！基地监测到大规模蚀骨鼠群正从东南方向朝你所在区域移动！疑似被未知因素惊扰驱赶！规模等级初步判定为丙级！立刻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重复，立刻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丙级鼠潮！意味着鼠群数量至少上千！而且是被惊扰驱赶的状态，意味着它们更加疯狂，更具攻击性！

王默然的心脏猛地一沉。

麻烦，到底还是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刚刚有点起色的默园，又望向远处那片尘土隐约开始扬起的废墟。

祸水东引，引来的不只是破晓的关注，还有这实实在在的、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脑海中无数念头急转。

防御？默园的矮墙能否挡住上千只疯狂的老鼠？ 躲避？躲到哪里去？窝棚根本不堪一击。 求援？破晓的巡逻队恐怕自身难保，就算来援，也绝非一时半刻能赶到。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王默然缓缓站直身体，缠着绷带的右拳下意识地握紧，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看了一眼那辆横在入口处的越野车，又看了看身后那片氤氲着微弱七彩气息的土地。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快步走到越野车旁，拉开车门，从副驾驶座的暗格里，摸出了一把破晓标配的、保养状况还算不错的制式合金战刀。

锵！

战刀出鞘，冰冷的刀锋映照出他同样冰冷的眼神。

他反手将刀插在身旁的浊晶矮墙上，然后开始…主动拆除那些他之前辛苦布置的、用于遮掩视线的地薯藤蔓！

“小子，你疯了？！”混元老祖惊疑道，“这时候拆伪装？怕那些老鼠找不到靶子吗？”

王默然手下不停，语气冷静得可怕：“伪装是给‘人’看的。现在来的是一群疯子老鼠，伪装毫无意义。反而这些藤蔓会阻碍视线，影响挥刀。”

他快速清理出矮墙前一片开阔地，并将那辆越野车调整了角度，使其成为一道额外的障碍物。

“你要硬守？”混元老祖语气凝重，“上千只蚀骨鼠，就算只是最低级的凶兽，累也累死你！何况你伤势未愈！”

“守不住，也得守。”王默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默园不能丢。这里是我的根基，也是…目前唯一能稍微遮掩我秘密的地方。”

他拍了拍冰冷的浊晶矮墙：“而且，这墙…好像比之前更结实了。或许…能多撑一会儿。”

他站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单手握住合金战刀的刀柄，缓缓调整着呼吸。胸膛内，锈火灵炁开始加速流转，右臂青铜斑纹在绷带下微微发热。

远处，那令人心悸的嘶叫声和沉闷的奔跑声越来越近，地面传来的震动也越来越明显。一片灰黑色的“潮水”，开始出现在废墟的地平线上，汹涌而来。

王默然眯起了眼睛，瞳孔深处，一点暗红色的火苗悄然燃起。

危机，也是试金石。

他倒要看看，这具历经磨难的身体，这初步掌控的力量，究竟能在这末世鼠潮中，撑到几时！

或许…还能借此，验证一些关于“兵厄”与“锈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