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36章 玉髓温残躯 日志揭秘辛

升降井深不见底，锈蚀的铁梯冰冷刺手，每一次攀爬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黑暗中传出老远，敲打着王默然本就紧绷的神经。他背着沉重的石盒，胸前贴着三块温润的生灵玉髓，那磅礴的生机不断涌入体内，勉强对抗着石盒的极寒和青铜化的侵蚀，也缓慢修复着方才被那“母体”残影精神冲击所震荡的神魂。

向上，向上，唯有向上。

黑暗中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机械的重复和越来越沉重的喘息。青铜化的右臂愈发僵硬，每一次抬起都仿佛在对抗无形的枷锁。若非锻体极境的体魄和生灵玉髓的持续滋养，他早已力竭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双臂几乎要失去知觉时，头顶上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阳光，而是某种惨白色的、人工光源的残余。

他精神一振，咬牙加快速度。光亮越来越近，那是一个出口！出口处似乎被杂物半掩着。

他用尽最后力气爬完最后几米，小心翼翼地顶开出入口的盖板（一个锈蚀严重的金属井盖），警惕地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厂房车间内部。空间很大，到处是倒塌的机械、散落的零件和厚厚的积尘。惨白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几盏应急灯，它们居然还在微弱地工作着，显然连接着某种独立的备用电源。空气依旧浑浊，但比之下方那万古死寂的c区，已然多了几分“人间”的气息，虽然这人间也已破败。

王默然仔细感知四周，确认没有眼前的危险后，才艰难地从井口爬出，重新脚踏实地。他几乎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机床残骸上，剧烈喘息，汗水和井下的污水混合，浸透了衣物。

他第一时间检查四周环境。这个车间很大，远处还有几个类似的升降井口，都已被重物封死。巨大的窗户被从外部钉上了厚厚的木板，只有缝隙透入些许天光，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车间的大门也被从内部用粗大的钢钎焊死，似乎曾被当作一个临时避难所，但早已被废弃。

暂时安全。

他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由几个倒塌的铁柜形成的三角区域。他先将石盒小心地放在角落最深处，那持续的寒意让周围的灰尘都似乎凝结了。然后他才卸下行囊，瘫坐在地，贪婪地吸收着胸前生灵玉髓散发出的温暖生机。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取出水和食物，默默补充体力。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石盒和从保险箱中得到的几样东西。

休息片刻，感觉恢复了一些精力后，他首先拿出了那三块生灵玉髓。温润的光晕在手心流淌，柔和而充满生命力的能量让他浑身舒泰，连右臂的青铜斑纹都似乎黯淡了一丝。

“好东西啊…”王默然感叹，眼中闪烁着市侩的精光，“这玩意儿…值大钱了。”他小心地摩挲着玉髓，感受着其中澎湃的能量，“老混，这玉髓，除了温养身体，还能干嘛？直接吸收修炼？”

“暴殄天物！”混元老祖立刻驳斥，“此等品质的天然玉髓，其生机最为纯粹温和，直接吸收转化效率低下，十成能留下一成便算你功法玄妙！其最大价值在于平衡与滋养！你身负青铜化异变，又强炼锈火，体内能量冲突激烈，根基早已暗伤遍布。此物正可缓慢温养，修复暗伤，中和戾气，为你日后冲击更高境界打下坚实基础！若遇重伤，握持此物，亦能吊命续魂！岂是那般简单粗暴吸干完事的？”

王默然讪讪一笑，他也只是习惯性地往“直接变现”方向想了一下。仔细体会，确实能感觉到玉髓的能量正在潜移默化地调理他因多次强行催动力量而有些紊乱的气血，那种感觉并非力量的直接提升，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润物细无声的补益。

“懂了，细水长流，可持续发展。”他将玉髓小心收好，贴肉放置，让那温润能量持续滋养自身。顿时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连带着背上石盒的寒意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接下来，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份名为 “‘深渊’项目-‘母体’接触日志（绝密）” 的文件袋。这才是可能揭示青甸洼地下深处那恐怖真相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特殊的塑料封装，取出了里面并不厚的文件册。纸张材质特殊，触手微凉，上面的字迹是打印体，间或有一些手写的批注和签名，字迹与下面那本笔记本相同，属于dr. Arvin。

他翻开第一页，开始阅读。

日志的前半部分，大量充斥着晦涩的专业术语、数据记录和图表，王默然看得似懂非懂。但大致内容能明白，这个“深渊”项目，旨在研究一种名为“源石”的高能量矿物，试图将其作为一种近乎无限的清洁能源。项目初期似乎取得了巨大成功，“源石”展现出的能量密度远超任何已知能源。

但随着研究的深入，问题开始出现。日志中开始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受试生物出现不可逆晶体化”、“精神干扰场”等记录。dr. Arvin的批注也变得愈发凝重和担忧。他多次警告，“源石”的能量并非“纯净”，其中混合着一种无法理解的、具有强烈“同化”和“扭曲”特性的负面能量。

项目高层（日志中隐晦地称之为“董事会”）被“源石”的巨大前景所迷惑（或者说被其能量影响？），不断施压要求加快研究进度，忽略安全警告。

看到这里，王默然想起了上面伪源实验室的惨状，以及那本笔记中的警告。看来悲剧早已注定。

日志的中段，记录了一次关键的“深度钻探”实验。为了获取更纯粹的“源石”样本，项目组向下挖掘，最终…意外地打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下空腔，并接触到了日志中所称的——“母体”。

关于“母体”的描述极其模糊且充满矛盾，似乎其存在形式超出了常规认知。日志中用了“巨大的、沉睡的、非碳基的、能量与信息的聚合体”、“一切异常能量的源头”、“仿佛另一个维度的投影”等词语来形容。接触“母体”后，“源石”的研究发生了根本性转变，项目重心从“利用能源”变成了“理解并控制母体”。

看到这里，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响起：“另一个维度的投影…聚合体…小子，这描述，让本尊想起一些极其古老的、关于暗界起源的零星猜想…这所谓的“母体”弄不好关系到暗界最深的秘密”

王默然心中寒意更甚。青甸洼地下，竟然埋着如此恐怖的东西？！

日志的后半部分，记录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灾难实录。与“母体”的接触导致了大规模的能量泄漏和精神污染事件。设施内人员开始出现集体幻觉、精神错乱、以及可怕的物理上的“同化”现象（变成晶体或与设备融合）。dr. Arvin绝望地记录下同伴一个个变成怪物或彻底消失。项目完全失控。

而日志的最后几页，内容让王默然屏住了呼吸。

dr. Arvin提到，在项目彻底崩溃前，他在一份极其古老的、来自于项目创始人家族秘传的档案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记载：青甸洼地区，在上古时期，竟然是一处镇压着“极恶之物”的封印之地！而那尊如今摆在广场上的青铜鼎（镇界碑基座），便是封印的核心组成部分之一！

“深渊”项目的盲目钻探，阴差阳错地…严重破坏甚至部分揭开了那道古老的封印，从而释放出了被镇压的“母体”的力量（或者使其从沉睡中苏醒了一部分）！所谓的“源石”，很可能就是“母体”力量泄漏并与此地矿物质结合产生的衍生物！

“自作孽…”王默然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脊椎骨升起。青甸洼的疯狂发展，最终竟招致了如此灭顶之灾，甚至可能波及整个世界！

日志的最终记录，是关于那口“盒子”和“钥匙”。dr. Arvin根据古老档案的记载，在设施彻底封闭前，找到了那口以“母体”碎片（可能是上古封印时剥离的）混合镇魔碑材料打造的“封魔宝盒”，以及对应的“钥匙”。他曾试图用其做些什么，但失败了（他缺少驱动它们的力量或方法）。最终，他只能将盒子放在相对安全的石坛上（希望借助残存的封印之力守护），自己带着钥匙和最重要的研究日志，退守到c区核心实验室，最终在那里迎来了结局。

合上日志，王默然久久无言。信息量巨大，且细思极恐。青甸洼的灾难并非偶然，而是上古封印与现代贪婪共同作用下的苦果。他手中的石盒和钥匙，竟是源自那被封印的“母体”和镇魔碑，是牵涉到上古秘辛的器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恍然与更深的不安，“怪不得此地气息如此诡异复杂！怪不得镇界碑基座在此！尔等凡人，真是…无知者无畏！竟敢掘开先祖以生命为代价封禁的灾祸之源！”

王默然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只是想在这乱世活下去，保护好父母，怎么就莫名其妙卷入了这种关乎世界存亡的古老阴谋里？

但很快，他眼中的迷茫被一丝坚韧取代。市井小民的生存哲学之一就是：不管局面多糟，日子总得过下去。

他拿起那枚暗金色的钥匙，又看了看角落里的石盒。根据dr. Arvin的记载，这石盒能封印一切，但需要特殊方法驱动。而钥匙是关键。

“老混，你说…这玩意儿，我现在能试试吗？”王默然掂量着钥匙。虽然dr. Arvin失败了，但他或许有对方没有的东西——比如，锈火？还有这具被青铜化和极境淬炼过的身体。

混元老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评估风险：“…未尝不可一试。dr. Arvin乃一介凡人，虽心智坚定，却无力量根基。你身负锈火，此火似对封印、界限之力有特异之处，或可催动此宝盒。但切记，务必谨慎！一旦开启，封入何物，能否控制，皆未可知！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王默然点点头。他当然明白风险。但他迫切需要力量，需要解决青铜化的方法，需要在这越来越危险的世界立足的资本。这石盒，或许就是关键。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继续探索这个废弃车间，确保绝对安全。他在车间的工具架上找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一把还能用的高压电弧扳手（或许能当武器？）、几卷高强度合金线、甚至还有一小罐未开封的工业润滑剂。他都一一收好。

最后，他选择在车间最深处的一个加固过的材料检测室作为临时据点。这里相对封闭，只有一扇厚重的防爆门。

他将石盒放在房间中央，自己则盘膝坐在对面。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胸前生灵玉髓温润的能量滋养着肉身，也让他心神稍定。

他左手紧握那枚暗金钥匙，右手缓缓抬起，暗红色的锈火再次于掌心燃起，这一次，他小心控制着火焰的强度，将其维持在一种稳定燃烧的状态。

“开始吧。”混元老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紧张。

王默然凝神静气，回忆着石盒上那些符文的走向，以及钥匙柄部图案的细节。他尝试着，将一缕极其细微的锈火能量，通过左手注入钥匙之中。

嗡…

暗金钥匙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温和的金色光晕！钥匙仿佛活了过来，与王默然手中的锈火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

有戏！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散发着金色光晕的钥匙，对准石盒正中央那枚幽蓝宝石下方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孔洞，缓缓插入。

严丝合缝。

就在钥匙完全插入的瞬间！

石盒猛地一震！表面那些幽蓝色的符文如同电路被接通般骤然亮起！光芒大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浩瀚、带着无上威严镇压气息的力量波动猛地从石盒中爆发出来！

整个材料检测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王默然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迎面扑来，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盒子，而是一片冻结的星空！

他闷哼一声，全力运转《兵厄煅骨经》，锈火在体内疯狂流转，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被这股力量直接掀飞！

石盒表面的光芒越来越盛，符文流转，逐渐在石盒上方投射出一个模糊的、不断旋转的复杂光阵！光阵中心，正是那枚幽蓝宝石的虚影！

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光阵中心产生，仿佛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王默然脸色一变！这阵仗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了！这盒子…好像不是那么“温和”！

他试图将钥匙拔出，却发现钥匙仿佛被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而且石盒正在疯狂抽取他体内的锈火能量和气血之力！

“不好！这玩意儿是个无底洞！”王默然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再这样下去，非得被吸成人干不可！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他忽然福至心灵，猛地将胸前贴着一块生灵玉髓扯下，尝试着将其投向那旋转的光阵！

玉髓刚接触光阵，瞬间就被吸入其中！光阵猛地一滞，吸力骤然减小了许多！

有效！这玉髓的能量能被它吸收！

王默然来不及肉疼，眼看吸力又开始缓慢增强，他急忙又将行囊里所有能找到的、蕴含能量的东西都尝试着扔过去——几块品质较差的浊晶、甚至那两颗变异巨蟒的毒牙…

这些东西都被光阵吞噬，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但显然无法满足石盒的需求。

王默然额头冷汗直冒，再这样下去，他要么被吸干，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石盒失控！

就在这时，他目光猛地瞥见了角落里的…那根高压电弧扳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猛地抓过电弧扳手，将功率调到最大，对着那旋转的光阵，狠狠扣下了扳机！

滋啦——！！！！

一道狂暴扭曲的蓝白色电弧猛地射出，瞬间击中了光阵！

嗡——！！！

光阵剧烈震颤起来，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破坏性的杂乱能量干扰了运行！符文光芒疯狂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就是现在！

王默然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钥匙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机括声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旋转的光阵骤然停滞，然后如同幻影般瞬间消散。

石盒表面流转的符文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恢复了那古朴苍白的模样。

只有盒盖中央，那道原本严丝合缝的缝隙，此刻…微微张开了一道细不可查的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了无尽岁月、冰冷星空、以及某种沉睡意志的苍茫气息，从那道缝隙中悄然弥漫开来…

王默然脱力般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看着那微微开启的石盒，眼中充满了后怕、疲惫，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

好奇。

盒子，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