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1章 风起默园

军用吉普车粗暴地碾过废土颠簸的路面，每一次颠簸都像重锤砸在王默然的左肩上，剧痛撕扯着神经，让他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靠在后座，脸色苍白，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被疼痛和颠簸激起的戾气。

车内气氛压抑。驾驶座上是一名面无表情的破晓司机。而和王默然一起坐在后座的，正是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的陈国卫少校。

陈国卫亲自来了。

这完全超出了王默然的预料。这位破晓少校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让本就狭窄的车厢显得更加令人窒息。他一路沉默寡言，只是偶尔透过车内后视镜，扫一眼后座“虚弱”却背脊挺得笔直的王默然，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车辆驶入晶化泥沼的范围。当默园的轮廓透过车窗映入眼帘时，即便王默然早已通过地脉联系有所感知，亲眼所见之下，瞳孔还是猛地一缩！

变了！完全变了！

浊晶矮墙疯长到了一人多高，厚度惊人，闪烁着幽暗冰冷的金属光泽。地薯藤蔓粗壮如同儿臂，疯狂缠绕，叶片厚实得不像话，绿得发黑，表面凝结着一层细密的、类似浊晶的颗粒。整个默园，在短短几天内从一片贫瘠的死地，变成了一处充斥着蛮荒、怪异生机的所在！

那缭绕的、肉眼难以捕捉的七彩氤氲之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让一切显得如梦似幻却又诡异莫名。

“吱——”吉普车猛地刹停在了矮墙入口外。

司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这是那个晶化泥沼？我上周送物资过来还不是这样！”

陈国卫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那一片疯长的奇异植物前，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缕飘渺的七彩雾气。他的表情依旧冷峻，但王默然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一瞬。

王默然也“艰难”地挪下车，捂着左肩，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茫然”，但语气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硬刺：“…沃操！这还是我那自留地么?”

陈国卫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蹲下身，戴上一只战术手套，仔细观察土壤、叶片和晶粒。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缭绕的七彩雾气上，眉头紧锁。

“王默然，”陈国卫站起身，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解释一下。几天时间，你的属地发生这种超出认知的变化。这些，是什么？”他指了指周围，目光如钉子般钉在王默然脸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养伤您是知道的，我走时不是这样的”王默然咧了咧嘴，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语气真诚，“难不成辐射变异了...还是暗界侵蚀的？”

“辐射变异不会有这种定向生长模式和能量读数。暗界污染更是一片死寂。”陈国卫冷冷打断他，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王默然！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王默然面带愠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说道:“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藏了什么东西?我有这宝贝我能差点死在猴营乡机械厂?两界融合才多久？还得是咱们组织能人异士辈出这么就把所有模式都门清了？那我这d级预备役能不能申请点内部资料学学？咱这战斗能力不行别回来再因为没文化给末位淘汰了！”

他这话夹枪带棒，反而显得他理直气壮——我他妈一个差点死了的伤员，哪知道老家为啥变这样？我也懵着呢！

陈国卫眼睛眯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王默然会这么直接地顶回来，而且话里话外还挑不出太大毛病。他冷声道：“你在质疑组织的认知能力？”

“我可不敢！”王默然立刻否认，但脸上那表情分明就是“不然呢？”，他指了指周围，“但这情况摆在这，怀疑开始，罪名成立，您是领导，您都认准了我藏了什么东西那您就搜，我全认还不行么？”

陈国卫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王默然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眼神里除了“疼痛”、“茫然”，还有一股子底层人员特有的、被逼急了的混不吝。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那司机拿着一个手持式能量探测仪，脸色发白地跑过来：“报告少校！地底有强烈的、性质未知的能量源！波动模式从未记录过！而且…这雾气…”他吸了一口，眼神恍惚了一下，“…有点晕…”

陈国卫眼神一厉，猛地屏息低喝：“戴面具！雾气可能致幻！”

司机慌忙跑回车里取面具。王默然也心里一凛，赶紧拿出自己的戴上。蜃妖的幻惑之力，已经开始外显了！

陈国卫戴好面具，目光再次锁死王默然，这一次，压迫感更强：“王默然，别耍花样。你最后一次离开前，到底做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私藏高危物品，隐瞒不报，是什么后果，需要我提醒你吗？”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的能量铐上。

空气瞬间绷紧！

王默然心思急转，疯狂的思考应对之策。但是脸上肌肉抽动，显得既憋屈又愤怒，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干什么？我他妈能干什么？领导！我走之前就撒了泡尿！是不是这地喝了我这伤员的尿也补过头了？您要非说我藏了东西，行！您搜！现在就搜！挖地三尺地搜！搜出来我认栽！搜不出来…”他梗着脖子，眼睛因为激动和疼痛有点发红，“…要是搜不出来，您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是脱衣服不干了我也得告到京城!”

他直接耍起了无赖，摆出一副“你们欺负人”、“老子不怕查”、“查不到你得补偿我”的架势。这是他多年基层摸爬滚打练就的本事，有时候，合理的胡搅蛮缠比完美的解释更有效。他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反而越显得“心里没鬼”，至少表面上如此。

陈国卫眉头紧锁，显然对王默然这种滚刀肉式的反应有些棘手。强行搜查？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确实理亏，而且对方还是个“重伤员”。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嘶嘶——！！！”

一声尖锐愤怒的嘶鸣，猛地从疯长的地薯藤深处爆发！紧接着，一道暗银色的闪电撕裂藤蔓，带着腥风直扑向站在最前面的陈国卫！

金属鳞蝰蛇！它回来了！

变故突生！

陈国卫反应快得惊人！规避、拔枪、射击！动作一气呵成！

砰！砰！砰！

子弹呼啸！那怪蛇速度快得离谱，空中扭动，鳞片溅起火星，毒液“嗤”地一声腐蚀在陈国卫的防毒面具上！蛇身如钢鞭抽向他小腿！

陈国卫闷哼，硬抗一击，反手一枪托狠狠砸在蛇头上！

司机惊慌失措，也跟着开枪，子弹胡乱射入藤蔓！

“我操！别他妈打老子的地薯！”王默然发出一声真心实意的怒吼（那可是他未来的口粮！），猛地向前一扑，看似要去拦司机，实则“手忙脚乱”下，一脚踢起一块晶化泥土，精准地糊在了司机的战术眼镜上！

“哎哟！”司机视线被挡，枪口一歪，子弹打在了吉普车轮胎旁，溅起一片尘土。

场面瞬间大乱！

蛇嘶、枪声、怒吼混作一团。那金属鳞蝰蛇极其狡猾，借茂密藤蔓掩护，瞬间消失无踪。

枪声停歇，只剩下粗重喘息和藤蔓摇晃声。

陈国卫缓缓摘下被腐蚀出小洞的面具，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消失的怪蛇，又看了一眼“气得”脸色通红、捂着伤口喘粗气的王默然，最后目光扫过一脸狼狈擦拭眼镜的司机和地上的弹坑。

他的眼神变幻不定。怪蛇袭击是意外？王默然刚才那是护食心切下的误打误撞？

“少校，您没事吧？”司机慌忙问。

陈国卫摆手，盯着那片深邃诡异的藤蔓，眼神无比深邃。这里的危险和诡异，远超预估。未知能量、致幻雾气、凶悍变异生物…

王默然喘着气，心脏狂跳。刚才那一下，他借题发挥，既暂时打断了逼问，又强化了这里“危险混乱”和自己是“受害者”的印象。

陈国卫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声音冷硬：“你这地方，问题很大。”

他不再纠缠王默然，直接对司机下令：“记录所有异常：植被超常生长、未知能量反应、致幻雾气、高强度变异生物活动。设置临时监控探头，重点监测能量核心区和雾气变化。采集土壤、植株样本，尤其是结晶颗粒。立刻进行初步分析。”

“是！”司机连忙从车里取设备。

陈国卫则走到一边，拿起通讯器，开始低声汇报。

王默然的心沉了下去。设置监控，长期监测？这意味着默园彻底暴露！他再想做什么，难如登天！而一旦分析出异常…

他看着忙碌的司机，看着冷峻如山、正在上报的陈国卫，看着这片变得更加诡异和危险的“家”。

风起了，吹动着妖异的藤蔓和七彩的雾气，也吹动了王默然眼中深藏的冰冷与决绝。

第一波**的浪头，狠狠拍下。他靠着混不吝和急智，勉强站稳。但更大的风暴，已然降临。

默园，已成漩涡中心，而他，必须在这漩涡中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