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炼气一层,身体的变化无声无息,却又翻天覆地。
数百斤的青岗石压在背上,那份几乎要碾碎骨头的沉重感,已然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胀的负重感。
体内那道初生的气流,如一条不知疲倦的溪水,在经脉间流淌,冲刷着肌肉的疲惫,赋予这具少年之躯惊人的韧性。
每日三十筐的定额,依旧完不成王扒皮要求的五十筐。
但这不再是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的垂死挣扎。
陆沉甚至有余力在背矿的间隙,感受矿洞更深处的变化。
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他能听见百丈之外,矿镐敲碎岩石的沉闷回响。
能分辨出脚下不同岩层,因远方塌陷而传来的细微颤栗。
风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从地脉深处溢出的硫磺气息。
这片黑暗的地下世界,在他面前,正一层层揭开它危险而真实的面貌。
每日的鞭刑,依旧是皮开肉绽的折磨。
但那股气流淌过伤口时,会带来丝丝入骨的清凉,痛楚中夹杂着一种奇异的舒爽。
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得惊人。
后背那层古铜色的皮肤,在反复的鞭挞与气流的修复下,变得愈发坚韧。
鞭子落下,声音依旧响亮,可透入骨髓的剧痛,却在悄然减弱。
这些变化,落在其他矿役眼中,只道是这少年天生一副硬骨头,命大能扛。
可落在王扒皮和赵干的眼里,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王扒皮甩了甩鞭子上的血迹,盯着陆沉的背影,三角眼中透出几分凝重。
二百鞭下去,这小子依旧站得笔直。
那道血肉模糊的脊梁,非但没有弯曲,反而透着一股被反复锻打的钢胚才有的沉凝质感。
这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与不安。
躲在暗处的赵干,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本以为矿洞的苦役和鞭刑,足以将这个废物体内的那点生机彻底磨灭。
一个月过去,陆沉非但没垮,那股精气神,竟似乎比在外门时更足了!
嫉恨与恐惧,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几乎可以断定,陆沉在修炼!而且有了进展!
“王师兄,这废物看来是挨打挨惯了,皮糙肉厚,寻常鞭子怕是没用了。”
赵干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
“我听说,丙字区深处的废弃矿道不太平,好像有‘石傀’在活动。”
“不如,就让他去为宗门探探路,清除隐患?”
王扒皮瞥了赵干一眼,收了赵干几块下品灵石的好处,又对陆沉这块“顽铁”起了杀心,当即心领神会。
石傀。
矿洞煞气与死者怨念凝结的怪物,力大无穷,堪比炼气三四层的修士。
让一个连法器都没有的杂役去探查,就是让他去死。
第二天点卯。
王扒皮当众宣布:“丙字区深处矿道需人探查,陆沉,你今日不必背矿,领上工具,进去绘制一份地图回来。”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矿役看向陆沉的目光,都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这是必死的任务。
陆沉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寒光。
他知道,这是赵干与王扒皮的阳谋,他无从拒绝。
抗命,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他沉默地领了工具。
一把磨损严重的精铁矿镐,几块光芒黯淡的萤石,一张标注着大片空白区域的兽皮地图。
那条废弃矿道,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幽暗、潮湿。
踏入其中,一股混杂着土腥、腐朽与阴煞的恶浊空气扑面而来。
萤石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身前三尺之地,更远处,是能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
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
在这死寂的甬道中,被无限放大。
他将体内气流运转到极致,浑身肌肉绷紧,每一步都落在最坚实的地面。
半个时辰后,除了几具不知年代的骸骨,并无异常。
可越往深处,空气中的土煞之气越是浓重,压得人胸口发闷。
也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神秘玉佩,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
那不是警示的刺痛。
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强烈渴望的……指引!
陆沉脚步一顿,感应着玉佩指引的方向。
那是一条从未被开凿过的天然岔道,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
他将萤石的光芒用衣袖遮去大半,侧着身子,一点点向里挪动。
一炷香后。
“咚……”
“咚……”
一种沉闷、规律,仿佛大地心脏搏动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让灵魂都感到战栗的阴冷气息。
陆沉彻底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融入岩壁的阴影中,缓缓探出头。
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天然石窟。
石窟中央,一个由无数碎石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正匍匐在地。
石傀!
它的身体,正随着那“咚咚”的心跳声微微起伏,似乎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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