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民国十四年冬,漕运码头事件一月后
地点:朱家角镇外荒滩 & 榴莲分帮总堂
腊月的寒风像剔骨刀,刮过朱家角镇外的荒滩。枯黄的芦苇在风中凄惶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哀鸣。滩涂上冻结的泥泞泛着灰白,几具尸体歪斜地倒在废弃的渔网和破船板之间,鲜血早已凝固成暗红色的冰碴子。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独属于江南水乡冬季的阴湿腐朽气息。
十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黄榴莲面前,盖着粗糙的草席。草席边缘,露出的手脚僵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搏斗或挣扎的姿态。其中一具,是暗探组的老手“鹞子”,他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残留着惊愕与不甘,咽喉处一个细小的血洞,是角头派特有的三棱透骨钉造成的。另一具是水战组的“泥鳅”,水性极佳的他,此刻腹部却被利器整个剖开,冻僵的肠子露在外面,景象惨不忍睹。
铁山单膝跪地,板斧重重拄在冻土上,虎目含泪,声音嘶哑:“帮主…… 是我的错!我没料到那帮杂碎会在芦苇荡里埋了火药…… 鹞子是为了推开我才……” 他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新血,是在爆炸中被飞溅的铁片所伤。
影子沉默地站在一旁,深色绸衫的下摆被泥水和血污浸透,紧紧贴在腿上。他脸上有一道新添的划伤,从颧骨直到下颌,皮肉外翻,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地上的尸体。“我们抓了一个活口,” 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盖过,“但舌头被他自己咬断了半截,用的是角头派惯常藏在下槽牙里的毒囊,米缸正在抢救,希望渺茫。”
黄榴莲没有动。他站在寒风中,黑色缎面劲装领口的金线斧刃图案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十张草席,目光从每一具尸体上缓缓扫过。这些面孔,有的还带着少年的稚嫩,有的已是饱经风霜的汉子,几天前还在总堂里喝酒吃肉,高声谈笑。如今,却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没有怒吼,没有质问。但这种极致的平静,却比任何暴怒都更让周围的弟兄感到心悸。仿佛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旷野。
总堂地牢:铁与血的拷问
地牢里的牛油烛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昏暗,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刑具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鬼魅。
那个被俘的角头派爪牙被铁链呈“大”字形吊在铁砧上方,脚尖勉强能点到地面冻出的冰霜。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色蜡黄,典型的江南水匪模样。半截舌头被他自己生生咬断,满嘴都是凝固的黑血,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的眼神涣散,却又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特有的疯狂与顽固。
刀疤已经用尽了常规手段。烙铁在那人胸膛上留下了焦黑的印记,皮鞭将他后背抽打得血肉模糊,夹棍碾碎了他三根手指的指骨。但他除了痛苦的抽搐和含糊的嘶吼,没有吐出半个有用的字。
黄榴莲缓缓走到铁砧前,拿起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剔骨刀——这是刚从“泥鳅”尸体旁捡回来的,角头派使用的凶器。刀身狭长,带着细微的弧度,血槽很深。
“你很硬气。” 黄榴莲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平静得可怕,“但硬气,救不了你的命,也换不回我十个弟兄的命。”
他示意刀疤将一桶刺骨的冰水泼在那人脸上。重伤的身体受到冰水刺激,剧烈地痉挛起来。
“朱家角,角头派。老大叫‘翻江龙’沈金魁,对不对?” 黄榴莲用刀尖轻轻划过那人完好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线,“你们看上了我的鸦片生意,觉得我黄榴莲的手,伸不到朱家角那么远,是么?”
那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似乎没想到黄榴莲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你们在朱家角有四个码头,三处货栈,主要做丝绸和茶叶生意,但最近半年,开始偷偷往苏州河贩运私盐。” 黄榴莲如数家珍,这些都是影子之前零星探查,加上对缴获物品分析得出的结论,“沈金魁搭上了浙江某个退职军官的线,想做大烟土买卖,但缺稳定的货源和销售渠道。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那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显然黄榴莲说中了大半。
“告诉我,” 黄榴莲的刀尖停在了那人的眼皮上方,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沈金魁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他在苏州城里,还有没有内应?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否则……”
黄榴莲没有说下去,但他的眼神比地牢的寒气更冷。他拿起旁边火炉里烧红的烙铁,却没有直接烫下去,而是缓缓靠近那人被碾碎的手指。
“嗬……嗬……” 那人发出绝望的呜咽,疯狂摇头,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当通红的烙铁即将触碰到他碎裂的指骨时,他彻底崩溃了,用尽全身力气,含混地嘶吼出一个词:“……船……漕……漕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