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速食店的生意平稳有序地经营着,转眼便进入了八月底。
秋意渐浓,本该是准备丰收的季节,朝廷却因边境军费吃紧,下达了提前征收秋税以充国库的政令。这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鄞县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季知棠也受到了直接影响。她如今登记在册是商户身份,需缴纳的税率高达十成之一。她辛辛苦苦经营近一年,刨去所有成本开销,好不容易攒下八十多两银子的积蓄,这一下子便要交出三十两的税银,简直像是在她心尖上割肉。
看着税吏登记造册,将白花花的银子收走,季知棠捂着胸口,一脸肉疼,扭头对身旁的季知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哀叹:“舟哥儿啊舟哥儿,阿姐这心都在滴血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好好读书,早日考上举人!听说考上举人就有免役免税的特权了,到时候阿姐就全靠你了!”
季知舟看着自家阿姐那副少有的、孩子气般的财迷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无奈道:“阿姐…功名之事岂是儿戏。况且即便中了举,也需恪尽职守,为民…”
“知道知道,要为民请命,刚正不阿嘛!”季知棠打断他,依旧苦着脸,“可这税银也交得太多了…阿姐我就是心疼嘛…”
她这番模样,倒是冲淡了些许因提前征税带来的凝重气氛。然而,他们都清楚,受这政令影响最大的,绝非他们这样的商户,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
秋税原定十月征收,皆因鄞县主要的粳稻需等到“霜降”节气前后方能完全成熟。如今提前至八月,稻谷尚在灌浆期,远未到收割的时候,农民手中并无现成的粮食缴税。为了凑齐税银,许多农户不得不将地里的未熟水稻、塘里的鱼藕等,忍痛低价出售。
幸而,知县并非完全不体恤民情,县尉周彦辰更是多次陈情。
最终上官采纳建议,允许鄞县今年的秋税“分两限缴纳”:九月先缴纳三成,待十月霜降作物收获后,再缴纳剩余的七成。此举虽未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为农户们争取了宝贵的缓冲时间,避免了立即破产的厄运。
即便如此,先缴纳的三成税款,对许多贫苦农家而言,仍是极大的负担。
这日,姚小星干完活后,脸上带着明显的愁容,蹭到季知棠身边,欲言又止。
“小星,怎么了?家里有事?”季知棠关切地问道。
姚小星叹了口气,低声道:“季娘子,昨日我娘托人捎信来…说幸好当初您多给了那五两银子,家里凑一凑,第一限的税钱总算勉强够了…可我大伯家就惨了…”
他语气沉重起来:“大伯家底子薄,今年又碰上点事,根本没攒下钱。地里的稻子还没熟,为了凑税银,没办法,只能想着把家里养了快三年的那个水塘给卖了…可最近到处都要钱,那些收鱼收藕的粮商,心黑得很!原本能卖十四五文一斤的草鱼,现在压价只给五文!藕也从六七文压到了三文!这不是要人命嘛!”
一旁收拾桌子的何氏听了,忍不住忿忿道:“这些人也太没良心了!专挑这时候落井下石!”
姚小星点点头,继续对季知棠道:“我娘知道您开饭馆,要用不少食材…就想着…让我问问您…能不能…能不能收一些我大伯塘里的鱼和藕?价格好商量,草鱼按十文一斤,藕按三文一斤…我娘说,大伯养鱼特别尽心,定期割嫩草喂,那鱼长得又肥又鲜,从来没生过病。藕也长得粗壮,吃起来脆甜无丝…”
季知棠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你大伯家的水塘多大?大概能出多少鱼和藕?”
姚小星忙道:“塘不大,约莫两亩。估摸着能起六百来斤藕,二百四十斤左右的草鱼。”
何氏有些担忧地看向女儿:“棠姐儿,这数目不小,咱们店里…怕是短时间用不完吧?”虽说价格便宜,但囤积食材也是压力。
姚小星也感激又不安地说:“季娘子,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了…要是用不了这么多,也没关系的…”
季知棠沉吟片刻,脑中飞快盘算着。鱼和藕都是好东西,价格也确实优惠。她抬眼看向姚小星,心中已有了决断:“这样吧,小星。让你大伯不用再另找买主了。这些鱼和藕,我都要了。”
姚小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真的吗?季娘子!您全要了?”
“嗯。”季知棠肯定地点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我需要他分批送,每天早上,送二十四斤杀好、去鳞、去鳃的干净草鱼,和三十六斤去皮、切片并用清水泡着的鲜藕过来。看看你大伯能否做到?若能,就按你说的价。”
这样分批送货,既能保证食材新鲜,她又能在店里逐步消化,甚至…她心里已隐约有了开发新菜品的念头。
姚小星一听,这条件虽然麻烦些,但价格比粮商高了近一倍!他激动得连连点头:“能!一定能!我这就去告诉我大伯!”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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