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与童生礼的余温尚在,季知棠回到鄞县,生活便又迅速被各种庶务填满。她心中惦记着南大街那处铺面,果然,没过几日,便有消息传来——聚丰酒楼的东家,对续租一事有了新的想法。
这日午后,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季家速食店。来人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身着素雅却不失精致的藕荷色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少有的干练与精明。她便是聚丰酒楼如今的东家,谭娘子。
“季娘子,冒昧打扰。”谭娘子说话爽利,笑容恰到好处,“早听闻季娘子厨艺精湛,生意做得红火,今日特来拜访。”
季知棠将她迎进饮子店相对安静的一角,奉上清茶。寒暄几句后,谭娘子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不瞒季娘子,聚丰酒楼近来……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谭娘子叹了口气,语气坦诚,“我也想了许多新点子,奈何我手艺有限,终究是差了些火候,只能算中等偏上。南大街您也知晓,位置绝佳,往来商旅、本地富户络绎不绝,竞争激烈,若无过人之处,确实难以长久。”
季知棠静静听着,心中了然。她前些日子私下曾去聚丰酒楼用过饭,菜品味道尚可,但缺乏令人眼前一亮的特色,在藏龙卧虎的南大街,确实显得有些平庸。
然而,让季知棠意外的是,谭娘子并非打算完全退租。“我知道这铺面如今是季娘子的产业,”谭娘子目光恳切,“我并非想放弃,而是想再争取一次机会。”她顿了顿,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这是我祖上传下的一本手札,”谭娘子压低了些声音,“是一位退隐御厨的私人菜谱,里面记载了不少宫廷菜式的诀窍和一些罕见食材的处理方法。其价值……想必季娘子是懂行之人,自然明白。”
季知棠心中一动。御厨菜谱?这确实是她未曾涉足的领域。
谭娘子继续道:“我知道这本菜谱对季娘子这样的厨艺大家定然有用。我想用它,向季娘子换取续租半年的机会。若这半年内,我凭借这菜谱上的方子,能让聚丰酒楼起死回生,自然皆大欢喜;若仍无起色,我谭娘子绝无二话,立刻搬走,将这铺面完好交还。”她的眼神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季知棠沉吟不语。她轻轻拿起那本册子,入手便能感受到纸张的脆弱与年代感。她小心地翻开前几页,里面用略显潦草却工整的毛笔字记录着一些菜肴的要点,确实提及了一些如熊掌、鹿筋等现代早已无法接触的珍贵食材的初步处理技巧,方法独特,思路精妙,非寻常厨子所能及。
这无疑是个好东西,若能细细钻研,对她的厨艺提升定然大有裨益。
只是,用这本不知真伪、且内容未必完全适用的菜谱,换取半年的租金,也就是四十两银子,是否划算?季知棠心中权衡。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若谭娘子真能借此翻身,她自然乐见其成;若不能,她也不过是晚半年收回铺面,并无实质损失,还白得一本可能很有价值的菜谱。但前提是,这菜谱是真的,并且里面的方子确实有效。
谭娘子见季知棠犹豫,以为她不信菜谱的价值,便道:“季娘子若是不信,不妨今日就在我聚丰楼用顿便饭?按这笔记上的方子做几道菜,请季娘子品鉴一二,便知真假。”
季知棠也想亲眼验证,便点头应下。
这顿便饭设在了聚丰酒楼一个安静的雅间。谭娘子显然做了精心准备,上的几道菜都颇为考究。其中一道“鳖蒸羊”,将甲鱼的鲜醇与羊肉的温补巧妙结合,汤汁乳白,肉质酥烂,火候掌握得极好,滋味层次丰富,远胜季知棠上次私下来时所尝。
另外几道如“蟹酿橙”、“莲房鱼包”等,也都做得形色雅致,口味清鲜脱俗。对于季知棠这样味觉敏锐的人来说,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更为精细复杂的调味逻辑和烹饪理念。
宴席结束,季知棠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那菜谱并非虚言。她对谭娘子道:“谭娘子诚意,我已知晓。此事我还需斟酌一番,明日定给娘子一个答复。”
离开聚丰楼,季知棠心绪难平。那本菜谱像是有魔力般吸引着她。
路过鱼摊时,她脑中忽然闪过菜谱第二页记载的一道菜——“梦粱炙鱼”。这道菜用料不算稀奇,主料是常见的鳜鱼,辅以香菇等物,做法却有些别致。她心念一动,便挑了一条活蹦乱跳、一斤多重的鲜嫩鳜鱼,打算回去亲自试验一番。
回到速食店后院的小厨房,季知棠洗净双手,系上围裙,将那条鳜鱼处理干净。按菜谱所述,需巧妙地去其脊柱主骨,保持鱼身形状大体完整。她用薄而锋利的厨刀,沿着鱼脊小心翼翼地将两片鱼肉与主骨分离,动作流畅,竟一次性成功,鱼腹部分依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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