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溪水,在忙碌与期盼中悄然流淌。饮子店的生意趋于稳定,酱园的第二批酱油也顺利出缸,辣椒的种植在陈老汉的精心照料下步入正轨,连季知舟也正式入了县学,一切仿佛都进入了平稳而有序的轨道。
眼见终于得了些闲暇,何氏心中压抑许久的一桩大事便提上了日程。这日晚饭后,她拉着季知棠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满是期盼:“棠儿,你看,如今家里诸事顺遂,你的及笄礼,还有舟儿的童生礼,是不是该办一办了?总要告知祖先,也让亲朋好友们沾沾喜气。”
季知棠看着母亲眼中闪烁的微光,知她对此事看重已久。她自己对繁文缛节并不热衷,但也理解在这个时代,及笄与进学对于个人和家庭的意义。
她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娘说的是,是该办一办。只是咱们自家人热闹一下便好,不必大操大办,惊动太多人。”
何氏见女儿同意,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好,都依你,就请些亲近的亲朋!”
事情定下,便着手准备。最终择定了五月十五这个日子,地点则定在了更有家族根基的桃源镇老宅。
五月十五这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辰时初,季家老宅的堂屋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面向祖先牌位的供桌上,燃着一对红烛,烟气袅袅,摆放着三杯清冽的薄酒和几样时令水果,气氛庄重而肃穆。
小叔季森和叶氏早早便过来帮忙,何氏则领着季知棠、季知舟,肃立在供桌前。至于大伯季木一家,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便像是赌气般断了来往,今日自然也未见踪影。对此,季知棠倒也乐得清静。
季森作为在场最长的男丁,手持三炷清香,面向牌位,神色恭敬,朗声念诵:“季氏列祖列宗在上,今吾侄女季知棠及笄成人,吾侄知舟新中童生,谨告先祖,愿先祖护佑儿女成人成才,光耀门楣,谨以薄礼敬上。” 声音沉稳,在安静的堂屋里回荡。
念毕,他率先躬身拜下。随后,何氏、季知棠、季知舟、叶氏等人依次跪拜行礼。祭拜完毕,香烛并未撤去,只将明火熄灭,留待后续礼仪使用。
辰时中,及笄礼正式开始。堂屋内观礼者不多,除了自家人,便是作为正宾受邀前来的周母,以及孙夫子。何氏主持,周母从旁辅助。仪式简化了许多,摒弃了繁琐的“三加笄”,只保留最核心的“一加笄”,重在心意与象征。
何氏走到季知棠面前,望着女儿日渐清秀的侧脸,眼眶不由得发热。她拿起那把用了多年的木梳,手势轻柔地拢过女儿如墨的长发。
季知棠感受着木梳划过发丝的触感,心头泛起一阵奇异的悸动。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她从未经历过这样庄重的仪式。在二十一世纪,成年不过是身份证上的一个数字,而此刻,母亲轻柔的动作、微颤的嗓音,都让这个古老的仪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重量。
梳子缓缓划过发间,何氏的声音带着温软的颤意:“今吾女及笄,愿汝敬父母、睦兄弟,行止端方,一生顺遂。”
梳髻毕,正宾周母缓步上前。她今日穿着比平日稍显郑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从身后侍女捧着的托盘里,取过一支打造精巧、簪头雕着小小海棠花样的金簪。
当周母小心地将金笄插入发髻时,季知棠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联结——仿佛通过这支金笄,她与这个时代、与身边的这些人,真正地血脉相连了。
“笄者成人,当知礼义,明是非。”周母的声音庄重而温和,“愿汝终身守正,福慧双修。”
季知棠微微垂首行礼:“谢周夫人。”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郑重。
接着的醴酒。先奉周母,再自饮半杯,最后将余酒倒回壶中。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古人的智慧——尊长、自律、惜物。
礼成后,她退回内室换上月白襦裙。指尖抚过衣襟时,她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仪式,从此,她不再是旁观者,而是真真切切地属于这里。
当她穿着新衣回到堂屋,安静地立在母亲身侧时,心境已然不同。这一刻,她既是现代的季知棠,也是真正在这个时代扎根生长的季知棠。
辰时末,童生礼接着举行。季知舟已通过县试、府试,取得了童生功名,此礼核心在于祝贺他正式踏入儒门,激励他继续向学。由他的开蒙恩师孙夫子主持,小叔季森辅助。
孙夫子今日亦是满面红光,为自己能教出这样的学生感到由衷自豪。他先从供桌旁的案几上取来一份卷轴,那是季知舟县试答卷的抄录副本。他将卷轴递予季知舟,神色肃然:“持此卷,告先祖,汝已入儒门;持此卷,告亲长,汝当续精进。”
季知舟双手郑重接过卷轴,面向祖先牌位方向,深深躬身,声音清朗而坚定:“子孙知舟,谨记教诲,定当勤学不辍,光耀门楣。” 随后,他将卷轴交给母亲何氏,由何氏小心收存。
接着,孙夫子又拿起一册书籍。那并非新书,书页边缘已有些微卷曲,但保存得十分完好,正是《论语》。书页间还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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