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桃山尽兴而归,日头尚且悬在西天,将暖未暖的光线为小镇笼上一层柔和的蜜色。鄞县的秋季,降温总是这般平缓而宜人,仿佛怕惊扰了这份独有的宁静。
农历九月,正是本地柿子成熟的黄金时节,阳光雨露的滋养悉数化作了枝头沉甸甸的甜蜜。
昨日一回到桃源镇的老宅,季知棠的目光就被院子里那棵历经风霜的老柿子树牢牢吸引。
此刻,它更是恣意展现着秋的馈赠,橙红色的果实像无数个小巧玲珑的灯笼,密密匝匝地压弯了枝条,果皮光滑饱满,在夕阳余晖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轻轻一碰,内里丰腴的果肉就要化开似的。
“阿姐,阿姐!我们快去摘柿子吧!最高的那几个,肯定最甜!”季知蘅一回院子就兴奋地绕着柿子树打转,仰着小脸,指着树梢那几个沐浴阳光最多的“红灯笼”,馋涎欲滴。
季知棠也被这丰收的景象感染,笑道:“好,趁天光还好,我们这就摘。阿妹,一起来搭把手可好?”
徐阿妹自是笑着应下。三人合力从杂物间搬来略显沉重的木梯,季知棠仔细检查了梯子的稳固性,又将裙角利落地掖好,这才小心地攀上去。季知蘅和徐阿妹在树下扶着梯子,仰头紧张地看着,不时提醒:“阿姐,慢点!”“左边,左边那个好大!”
季知棠手持带网兜的长竿,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套住果蒂,轻轻一扭,熟透的柿子便乖巧地落入网中。她再小心地将其转移到季知蘅高高举起的竹筐里。那些触手可及的,她便直接用手轻托着摘下来,递给树下的徐阿妹。
“呀,这个真软,肯定甜得流蜜了!”徐阿妹接过一个几乎半透明的柿子,小心地放进铺了软草的筐底,笑着对梯子上的季知棠说,“棠姐儿真是好手艺,连摘果子都这般利落稳当。”
“这哪里算手艺,”季知棠一边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笑答,“不过是这老树争气,结得多。小心接着,这个更大……蘅姐儿,别光顾着看,筐子拿稳些。”
“知道啦!”季知蘅脆生生地应着,努力抱紧越来越沉的竹筐,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不一会儿,竹筐里便垒起了一座橙红色的小山,散发着浓郁甜蜜的果香。季知棠从梯子上下来,抹了把额角的细汗,看着满筐的收获,心满意足:“这些带回去,给县里的食客、熟络的掌柜他们都分一分,尝尝我们桃源镇的秋味。”
摘完柿子,日头又西沉了几分,将天际的云彩染成了绚丽的橘红与瑰紫。镇上的“季家面馆”也到了平日打烊的时辰,想必小婶叶氏正在做着最后的清扫。
季知棠洗净手,系上那件半旧的靛蓝色粗布围裙,开始张罗今晚的答谢宴。昨日便说好了,要请这段时间不辞辛劳、尽心操持店铺的小婶叶氏、二舅母方氏,以及出了大力的二表哥胡禄吃顿家常便饭,既是感谢,也顺便聊聊店铺接下来的经营打算。
她心里早已盘算好了菜单,都是些看似家常却极见心思和功夫的菜色:清爽开胃的凉拌三丝、嫩滑鲜香的肉沫鸡蛋羹、外酥里软的萝卜丝饼、咸甜软糯的板栗烧鸡、香麻爽脆的干煸藕条、鲜香下饭的豉香蒸鱼、热腾腾的菌菇豆腐汤,主食则是应时应景、寓意丰收甜蜜的金黄南瓜饼。
院子里,徐阿妹正带着季知蘅玩跳格子,用石片在地上画的格子歪歪扭扭,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兴致。季知蘅银铃般的笑声和徐阿妹温柔的指导声交织在一起,为这静谧的秋日小院增添了许多生气与暖意。胡禄则已先一步回家去请母亲方氏了。
厨房里,很快便弥漫开令人心安的食物准备声。季知棠是当然的主厨,何氏和稍后过来的叶氏在一旁打着下手。
一个负责洗菜择菜,将萝卜、莲藕、老南瓜、白豆腐、鲜菌子和鲫鱼上的泥污冲洗得干干净净;一个负责切配,笃笃笃的切菜声富有节奏,萝卜切成均匀细丝,莲藕切成长短一致的条,姜蒜拍松,鸡肉斩成适口的小块,豆腐切方,菌子去根撕小,鱼身两侧划上几刀方便入味。三人协作,效率颇高。
土灶上,并排坐着三口大小不一的铁锅,可以同时操作,节省时间。季知棠先处理需要蒸制的菜品。她将细心调好的、滤去了浮沫的细腻蛋液倒入一个宽口的陶碗中,表面均匀地撒上一层事先用少许大酱和料酒略微抓拌过的猪肉沫,再小心翼翼地放入一片姜片去腥增香。
旁边另一陶碗里是码好刀花、用豆豉、姜末和少许猪油腌上的鲜鲫鱼。
她将几个陶碗放入最大那口铁锅的架子上,旁边又放入几大块切好的老南瓜。盖上厚重的木锅盖,灶膛里填入耐烧的硬柴块,控制着中火开始蒸制。
约莫蒸了二十五分钟,她揭开锅盖查看,一股混合着蛋香与肉香的热汽扑面而来。她用一根干净的筷子轻轻戳入蛋羹中心,拔出后筷身干净,没有液体渗出,表面光滑如镜,便是好了。取出后拣去姜片,淋上几滴熟油和一小勺大酱,瞬间香气更是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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