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饭店,金色宴会厅。
这里是今晚京城最耀眼的中心,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倒悬的冰山,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空气中流淌着昂贵的香槟芬芳、馥郁的香水味,以及那种独属于上流社会、用金钱和权力堆砌起来的奢靡气息。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戴着名为“体面”的面具,用优雅的谈吐掩盖着眼底的**与算计。
“吱呀——”
随着两扇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侍者缓缓推开,原本喧闹的宴会厅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好奇的、艳羡的,还是嫉妒的,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门口。
只见一对璧人,正挽着手,缓缓步入这名利场。
男的身穿白色双排扣西装,身姿挺拔如松,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疏离,那是贺家三少爷特有的矜贵与傲慢。
而挽着他手臂的女子,更是瞬间夺走了全场所有女性的光彩。
一袭深红色的露背丝绒长裙,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却又似流淌的血液,紧紧包裹着她曼妙的身躯。
她没有佩戴过多繁复的首饰,唯有颈间那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冷淡地扫视着全场,仿佛一位误入凡间的冰雪女王,高贵、冷艳,且不可侵犯。
“那是谁?”
“听说贺家那位三少爷从国外带回来的未婚妻,好像是东南亚那边的豪门千金。”
“这气质……真是绝了,看着就不好惹啊。”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
贺云屹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微微侧头,在萧荆耳边低语,姿态亲昵得仿佛在说着最甜蜜的情话。
“别绷着脸,笑一笑,贺太太。我们是来参加宴会的,不是来参加葬礼的。”
萧荆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却通过齿缝冷冷传出:
“人太多了。这里的安保系统简直是个筛子。”
在她的视野里,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根本不是什么享乐的天堂,而是一个布满了漏洞和杀机的巨大陷阱。
她那双经过“龙巢”强化、又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眼睛,此刻正像是一台高精度的雷达,快速地扫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香槟,却没有喝,而是轻轻摇晃着酒杯,借着酒液的折射和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
“三点钟方向。”
萧荆挽着贺云屹的手臂,看似随意地向右侧走了几步,声音低不可闻。
“那个正在给那个胖子倒酒的侍应生。”
贺云屹保持着微笑,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侍应生,动作标准,笑容得体。
“怎么了?”
“他的手太稳了。”萧荆冷冷地说道,“那个胖子刚才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托盘里的酒杯连晃都没晃。这种核心控制力,不是端盘子练出来的,是端枪练出来的。而且……”
萧荆的目光下移,落在那侍应生的腰间。
“……他的马甲下摆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那里藏着东西。应该是一把折叠式的微冲或者短刀。”
“收到。”
贺云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
“还有吗?”
“九点钟方向,那个正在和洋人谈笑风生的秃顶富商。”
萧荆的目光并未停留,而是像流水一样滑过。
“他的笑声很大,看起来很放松。但他在过去的三分钟里,眼神一共向左上方的通风口和右后方的消防通道瞟了六次。”
“他在确认退路。而且,他的右手始终插在裤兜里,那是随时准备拔枪的姿势。”
“看来,今晚的客人,成分很复杂啊。”
贺云屹轻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的乐队换了一首曲子。
优雅舒缓的华尔兹旋律,《蓝色多瑙河》,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原本在四周交谈的宾客们,开始成双成对地滑入舞池。
贺云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转过身,面对着萧荆,微微欠身,伸出了右手。
那是一个标准的、绅士的邀舞礼。
“这位美丽的小姐,能赏光跳一支舞吗?”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但那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与……期待。
萧荆微微一愣。
跳舞?
在这种四面楚歌、杀机四伏的时候?
“别拒绝。”贺云屹保持着姿势不动,嘴唇微动,声音极低,“舞池中央是视野最好的地方,也是观察二楼包厢死角的最佳位置。那个‘变色龙’如果真的来了,他一定会找一个能俯瞰全场的地方。”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战术理由。
萧荆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香槟杯随手放在路过的侍者托盘上。
然后,她伸出那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搭在了贺云屹的掌心。
“既然你想跳……”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傲。
“……那就跳。”
贺云屹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手掌隔着那层丝滑的丝绒面料,感受着她腰部紧绷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两人滑入舞池。
红色的裙摆如同盛开的玫瑰,在旋转中飞扬。
黑色的西装如同沉稳的夜幕,将那抹红色紧紧包裹。
他们的舞步并不算娴熟,甚至可以说有些生硬。
萧荆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的战术规避动作,而贺云屹则需要时刻配合她的节奏,防止她一不小心把舞伴给绊倒或者……过肩摔。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全场的焦点。
因为那种气场。
那种两个同样强大、同样危险的生物,在相互试探、相互配合中产生的张力,比任何完美的舞步都要迷人。
“放松点,阿荆。”
贺云屹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游走,指尖划过那道隐藏在礼服下的伤疤,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你的肌肉太僵硬了,像是一块铁板。跟着我的节奏。”
“我不会跳舞。”
萧荆冷硬地回答,她的身体随着旋转微微后仰,目光却借机扫向了二楼的栏杆处。
“在我的世界里,这种旋转动作,通常是用来通过离心力甩飞身上的丧尸的。”
“呵……”贺云屹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真是个……一点都不浪漫的比喻。”
他猛地用力,将萧荆拉近自己,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在这个旋转的瞬间,他们的位置发生了互换。贺云屹背对二楼,而萧荆则获得了绝佳的观察视角。
“二楼,第三根柱子后面。”
萧荆的声音瞬间变得极快且冰冷,仿佛变了一个人。
“有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但扇骨是金属的。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展示‘玉玲珑’的防弹玻璃柜。”
“还有,那个正在给乐队指挥倒水的服务生。”
随着舞步的旋转,萧荆的视角再次切换。
“他的袖口里藏着钢丝。他在看表。他在倒数。”
“还有多久?”贺云屹问道,脚下的舞步丝毫未乱,甚至带着萧荆做了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
萧荆借着下腰的姿势,目光如电般扫过天花板上的吊灯。
“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
她重新站直身体,那双黑眸中,瞳孔微微收缩,仿佛一只被激怒的猫科动物。
“……这里的空气里,那种令人作呕的杀气,越来越浓了。”
“就像是一群饿狼,正在慢慢收紧包围圈。”
这是一支真正的“危险华尔兹”。
每一次旋转,都是一次侦查。
每一个舞步,都是一次试探。
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是情报的传递。
在周围那些沉醉于音乐和美酒的宾客眼中,这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在翩翩起舞。
但在萧荆和贺云屹的世界里。
这里是战场。
是修罗场。
他们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
“变色龙……他在哪里?”
贺云屹带着萧荆转了一个圈,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
那个侍应生?那个富商?那个贵妇?甚至……是那个正在拉小提琴的乐手?
“还没找到。”
萧荆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个最危险的目标,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没有任何破绽。
“不过……”
随着音乐进入**,鼓点变得急促起来。
萧荆的手突然用力,紧紧扣住了贺云屹的肩膀。
“我感觉到了。”
“有一道目光。”
“一道和其他所有贪婪、窥探、杀意都不同的目光。”
“那道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它就在……”
萧荆猛地回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向了那个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落——休息区。
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正在端着酒杯、似乎有些腿脚不便的老人。
而在萧荆看过去的瞬间。
那个老人,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他缓缓地抬起头,对着舞池中的两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音乐,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