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紫禁城飘了今年第一场雪。碎玉轩的窗棂上结着薄冰,林晚星正用那方端砚研墨,墨条在砚池里转得缓慢,松烟混着冰碴的凉意,在指尖漫开一片清寒。
“姐姐,内务府送了盆炭火来。”流朱抱着个铜盆进来,炭火气混着淡淡的硫磺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碎玉轩的炭火要比别处多添三成,免得冻着你做墨锭的手。”
铜盆放在书案旁,火苗“噼啪”地舔着炭块,映得那方“守心”墨泛出温润的光。林晚星放下墨条,看着紫檀木锦盒的锁扣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忽然想起三日前养心殿的那一幕——雍正将锦盒推到她面前,说“这锁得由你亲自来开”,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指腹,带着龙涎香的暖意,比炭火更烫。
“对了,”流朱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张纸条,“小禄子让人捎来的,说翊坤宫那边动静不小,华妃娘娘请了娘家的嬷嬷进宫,不知在捣鼓什么。”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年嬷嬷”。林晚星将纸条凑近炭火,火苗瞬间卷上来,将字迹烧成灰烬。年嬷嬷是年羹尧的奶母,在年府说一不二,据说最擅长用“家法”调教下人,手段狠辣得很。华妃请她来,显然不是为了请安,而是要动真格的了。
“把那方‘寒香墨’包好,我去趟养心殿。”林晚星站起身,理了理月白色的裙摆。那墨锭是用腊月的梅花汁调和的松烟,墨背刻着“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原是打算送予张廷玉的谢礼,如今倒成了见雍正的由头。
刚走出碎玉轩,就见风雪里站着个穿青灰宫装的老嬷嬷,身形佝偻,却透着股迫人的气势,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过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宫女,手里捏着藤条,显然是冲着碎玉轩来的。
“你就是林晚星?”老嬷嬷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华妃娘娘身子不适,请你去翊坤宫问话。”
流朱挡在林晚星身前,气得发抖:“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家姐姐是皇上看重的人!”
“皇上看重?”老嬷嬷冷笑一声,藤条在手里转了个圈,“宫里的规矩,主子传唤,奴才就得应。难不成碎玉轩的人,连华妃娘娘的话都敢违抗?”
林晚星按住流朱的手,目光落在老嬷嬷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块羊脂白玉,刻着“年”字,显然是年府的信物。她知道躲不过,索性挺直脊背:“既如此,我随你去便是。只是得先去养心殿一趟,将皇上托我做的墨锭送过去,免得误了时辰。”
老嬷嬷眯起眼,显然不信。林晚星却从袖中掏出那方“寒香墨”,墨香混着梅香在风雪里散开:“这墨锭里加了关外的麝香,是皇上要用来写密折的,耽误了军国大事,你担待得起?”
这话半真半假,却掐中了年家的软肋。年羹尧虽手握兵权,却最忌讳“干预朝政”的罪名,老嬷嬷果然迟疑了,最终哼了一声:“我陪你去,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养心殿的暖阁里,雍正正与十三阿哥胤祥议事。见林晚星顶着一身雪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嬷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林晚星屈膝行礼,将“寒香墨”呈上,“翊坤宫的年嬷嬷说华妃娘娘不适,请奴婢过去问话。奴婢想着先将墨锭送来,免得误了皇上用。”
年嬷嬷连忙跪下,磕了个响头:“回皇上,奴才是奉华妃娘娘之命,请林姑娘过去说几句话,绝无刁难之意。”
雍正没看她,只是拿起“寒香墨”,指尖抚过墨背的字,忽然道:“十三弟,你看这墨如何?”
胤祥是个通透人,立刻笑道:“这墨质地细腻,还带着梅香,定是林姑娘费心做的。皇上常说‘字如其人,墨见其心’,依臣看,这墨里藏着的风骨,比寻常贡品强多了。”
这话明着赞墨,实则是在提醒雍正,林晚星的品性值得信任。雍正眼底的寒意散了些,看向年嬷嬷:“华妃不适,该请太医,找个宫女做什么?难不成翊坤宫缺人伺候?”
年嬷嬷的脸瞬间白了,连连磕头:“奴才该死,是娘娘念着林姑娘手巧,想让她过去看看新得的砚台……”
“哦?什么砚台值得这么兴师动众?”雍正放下墨锭,声音冷了下来,“苏培盛,去翊坤宫看看,若华妃真不舒服,就传朕的旨意,让她好生静养,别总想着折腾旁人。”
苏培盛刚要应声,林晚星却轻声道:“皇上,既然华妃娘娘惦记,奴婢去一趟便是。左右也耽误不了什么,免得娘娘心里不安生。”
她知道,这次躲过去了,下次还会有更阴毒的招数。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去看看华妃到底想做什么。何况有雍正这句话,年嬷嬷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太过放肆。
雍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担忧,也有赞许。“也好。”他从案上拿起一枚玉佩,塞到她手里,“带着这个,若有人敢动你,就说是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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