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日,碎玉轩的栀子花落了最后一瓣。林晚星将残花收进瓷罐,打算做些香膏,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是内务府的副总管,满脸焦急地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个盖着黄绸的托盘。
“林姑娘,皇上有请。”副总管的声音发紧,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这是……刚从翊坤宫搜出来的东西,皇上让您去辨认。”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黄绸下隐约露出个方形轮廓,大小竟与她常用来装墨锭的锦盒一般无二。她接过托盘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锁扣,突然想起三日前送进养心殿的那方“守心”墨——当时雍正正在与张廷玉议事,她便将锦盒放在了偏殿的长案上,忘了取回。
“出了什么事?”沈眉庄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握着佛珠的手紧得发白。方才内务府的人在翊坤宫翻箱倒柜,动静大得半个后宫都听见了,说是“搜捕巫蛊之物”,却没人知道究竟搜到了什么。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掀开了黄绸。锦盒果然是她的,锁扣上的栀子花刻痕清晰可辨,而打开盒子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腥气扑面而来——不是墨香,是朱砂混着猪血的味道。盒底铺着层黑布,布上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小人,心口插着三根银针,小人的背上用墨写着两个字:“弘历”。
是当朝皇子的名讳。
流朱“呀”地低呼一声,脸色白得像纸。沈眉庄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廊柱才站稳:“这……这是栽赃!晚星,你绝不能认!”
林晚星的指尖在锦盒边缘微微颤抖。这锦盒是她亲手做的,内里贴着她绣的栀子花衬布,连锁扣的机关都是她设计的,旁人绝不可能仿造。更致命的是,盒角沾着的半片栀子花瓣——正是碎玉轩独有的重瓣栀子,别处绝无仅有。
“姑娘,快走吧,皇上在养心殿等着呢。”副总管催促着,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谁都知道华妃失势后,最得圣心的便是这位会做墨锭的林姑娘,如今出了这等事,多少人等着看她跌落尘埃。
林晚星将锦盒重新盖好,指尖在黄绸上按了按,像是要将那股腥气按下去。“流朱,把我案头那方‘守心’墨的拓片取来。”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沈小主,劳烦您照看碎玉轩,等我回来。”
沈眉庄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这姑娘蹲在栀子花丛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掉枯叶,动作轻柔却带着股韧劲。她知道,林晚星从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哪怕此刻身陷囹圄,眼底的光也未曾熄灭。
养心殿的气氛压抑得像要下雨。雍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案上摆着那方“守心”墨,墨锭上的“守心”二字被朱笔圈了起来,像个嘲讽的印记。旁边站着的张廷玉面无表情,手里捏着本卷宗,显然刚看过证词。
“这锦盒,是你的?”雍正的声音没有起伏,却比发怒时更让人胆寒。
林晚星屈膝行礼,将拓片呈上:“回皇上,锦盒是奴婢的,但内里之物绝非奴婢所放。这是‘守心’墨的拓片,墨背有奴婢特制的云纹暗记,与锦盒锁扣的刻痕能严丝合缝对上,可见这锦盒原是装这方墨锭的,绝非用来盛放巫蛊之物。”
张廷玉接过拓片,与锦盒比对后,低声道:“确如林姑娘所言,暗记吻合,且锦盒内侧有松烟残留,与‘守心’墨的成分一致。”
雍正的目光落在拓片上,眉头却未舒展:“那这巫蛊小人,为何会出现在你的锦盒里?盒角的栀子花瓣,你又如何解释?”
“回皇上,三日前奴婢送墨锭来时,恰逢张大人与皇上议事,便将锦盒暂放在偏殿长案上。”林晚星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偏殿的窗棂坏了半扇,奴婢曾提醒苏公公修补,想来是有人趁隙取走了锦盒。至于栀子花瓣,碎玉轩的花每日都会打扫,若有人刻意收集,不难得到。”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何况,巫蛊之术向来用本人贴身之物,这小人身上既无皇子的发丝,也无贴身布料,只用朱砂书写名讳,未免太过粗糙,倒像是急于栽赃,顾不上周全。”
这话既点明了破绽,又暗指幕后之人急功近利,与华妃的性子不谋而合。张廷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不动声色地将卷宗往前递了递:“华妃娘娘的宫女供称,曾见林姑娘上月在御花园焚烧纸钱,形迹可疑。”
“那是奴婢在给家父烧忌日纸。”林晚星从容应对,“当日小禄子也在场,可作证。且纸钱是江南特有的桑皮纸,内务府的账册上可查,是奴婢托人从祖籍带来的。”
她算准了对方会拿“焚烧之物”做文章,早已让小禄子将剩余的桑皮纸交给苏培盛保管,以备不时之需。果然,雍正看向苏培盛时,苏培盛立刻躬身道:“确有此事,奴才那里还存有剩余的桑皮纸,与市面上的黄纸截然不同。”
雍正的脸色缓和了些,却突然话锋一转:“你说锦盒被人从偏殿取走,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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