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最后一片结冰的河面时,林晚星终于闻到了熟悉的草木清气。极北的寒风被连绵的青山挡在身后,山道两侧开始出现稀疏的绿意,虽不及盛夏浓茂,却已足够驱散冰原带来的凛冽感。
蓝忘机勒住缰绳,回头看她。连日赶路,林晚星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却难掩眼底的亮色。她正低头抚着袖口沾着的雪渍,那是离开极北时,冰原上的碎雪趁她不注意落在衣料上的,此刻早已化成浅浅的水痕,像极了云深不知处山间的溪流。
“前面过了溪桥,就是云深地界了。”他的声音比来时柔和了些,玄色衣袍在山风里拂动,衣摆处绣着的暗纹莲花若隐若现,“规矩虽多,不必拘谨。”
林晚星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极轻的涟漪。她慌忙移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活萤石,石头被体温焐得温热,里面流动的金光透过衣料隐约可见,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
过溪桥时,溪水潺潺,桥栏上爬满了青藤,几片新叶刚探出头,嫩得能掐出水来。林晚星扶着桥栏往下看,水里的游鱼倏忽游过,带起一串细碎的水花,恍惚间竟与极北冰原下的萤光重叠——原来最灵动的光,既藏在冰封的寂静里,也跃动在流动的生机中。
“小心脚下。”蓝忘机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腕,顿了顿,“冷?”
“不冷。”林晚星摇摇头,顺着他的力道踏上对岸,“就是觉得……像做了场很长的梦。”从山神庙的初遇到极北的并肩,不过月余,却像走过了半生。
蓝忘机没再接话,只是牵着马放慢了脚步。山道蜿蜒向上,两侧的竹林渐渐浓密起来,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偶有几片飘落,落在他的发间,又被山风卷走。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断云坡时,他用长绳将两人系在一起,那时风雪漫天,她却觉得无比安稳——原来有人同行时,再险的路也会变得好走些。
行至半山腰,远远便看见云深不知处的山门。青灰色的墙垣隐在苍翠的竹影里,门口的石狮子沉默地立着,仿佛已在此守候了千年。守门的弟子见了蓝忘机,连忙上前行礼,目光在看到林晚星时微微一顿,却并未多问,只是恭敬地引着两人往里走。
穿过层层回廊,脚下的青石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草木清气。偶尔有穿着白衣的弟子走过,见了蓝忘机便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却并不显得刻板,反倒透着种井然有序的肃穆。林晚星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些飞翘的屋檐在蓝天白云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忽然觉得这里的宁静,与极北冰原的寂静截然不同——前者是历经岁月沉淀的安然,后者是冰封万物的凛冽。
“先去见叔父。”蓝忘机停下脚步,转身对她道,“不必紧张,他虽严厉,却非不近人情。”
林晚星点点头,理了理衣襟,将怀里的活萤石又往里揣了揣。她知道蓝启仁是仙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更知道这位老先生最看重规矩,想起自己一路上的种种“出格”举动,手心竟微微出汗。
蓝启仁的书房在雅室深处,推门而入时,先闻到的是浓郁的书卷气。老先生正坐在案前批阅卷宗,见他们进来,放下手中的狼毫,目光在林晚星身上停顿片刻,最终落在蓝忘机身上:“极北之行,如何?”
“影阁欲夺冰核,已被击退。”蓝忘机躬身回话,语气简洁,“流萤石矿脉暂得保全,只是影阁祭司逃脱,恐留后患。”
蓝启仁点点头,目光转向林晚星,眉头微蹙:“此女……”
“她是林晚星,镇影玉的持有者。”蓝忘机补充道,“极北之行,多亏她相助,方能化解矿脉危机。”
林晚星连忙上前一步,将镇影玉取出捧在手心:“晚辈林晚星,见过蓝老先生。”玉片在室内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青光,背面“守萤石者,终遇光”的小字清晰可见。
蓝启仁的目光落在玉上,神色微动,半晌才道:“镇影玉与蓝氏渊源颇深,你既持有此玉,便是与云深有缘。暂且住下吧,规矩当守,不可懈怠。”
“多谢老先生。”林晚星松了口气,将镇影玉收回怀中。
离开书房时,林晚星才发现自己后背竟沁出了薄汗。蓝忘机见她轻拍胸口的模样,嘴角微扬:“叔父看似严厉,实则……”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方才看你的眼神,已有允意。”
“允意?”林晚星不解。
“允你留下。”蓝忘机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散,“云深不知处,可暂作你的家。”
“家”字入耳,林晚星心头一暖,眼眶竟有些发热。自她记事起,便随师父在山神庙漂泊,从未有过真正的“家”。此刻听他这般说,看着周围青瓦白墙、竹影婆娑的景致,忽然生出种安定的感觉,仿佛那些辗转流离的日子,真的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蓝忘机将她安置在静室附近的客房,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窗台上摆着盆兰草,叶片舒展,透着勃勃生机。“有任何事,可随时来找我。”他指着窗外不远处的一座阁楼,“我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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