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捧着那两本功法,指腹一遍遍抚过泛黄起卷的纸页,边角处的磨损带着岁月的糙感,仿佛能摸到时光沉淀的重量。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笔锋如刀,每一笔都像蓄满了内劲,顺着指尖往心口钻——那是一种近乎滚烫的力道,让他老脸发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抬手时,他眼眶已泛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尾音都在发飘:“陛下……这、这竟是真的?寻常兵卒若能练成,岂不是……岂不是能以一当百?”
崇祯坐在冰凉的地砖上,龙袍的下摆铺展开,沾了些灰尘也不在意。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地面,发出“笃笃”轻响,在寂静的练武室里格外清晰。声音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能。但得先过‘心关’。”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被撕成两半的纯铜人,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断口处映出冷硬的光,像淬了冰的钢刃,“就像这铜人,看着浑然一体,实则筋络衔接处藏着缝隙。练这功夫,若心不定,练得再猛也是枉然——你看角落那些废铜,都是当年朕心浮气躁时练废的。”他心里却暗自摇头:哪是什么心不静,分明是初练时内劲暴涨,浑身力气像脱缰的野马,一时拿捏不住分寸,才把那些铜人砸得七扭八歪,有的胳膊断成几截,有的胸口塌下去一个大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小。
孙承宗这才注意到,练武室角落堆着几具扭曲的铜人残骸,被阴影半掩着,像伏在地上的巨兽骸骨。断口处满是不规则的裂痕,边缘还粘着暗红的铜屑,显然是发力过猛、失了准头的痕迹,带着股蛮力冲撞的莽撞。他再看眼前这具被撕裂的铜人,断口齐整如刀切,连铜皮的褶皱都顺着力道的方向舒展开,竟连一丝多余的变形都没有。这才猛然醒悟:陛下刚才那看似轻松的一撕,实则每一分力道都掐得丝毫不差,从指尖扣住的位置,到双臂发力的角度,再到内劲运转的分寸,都经过千锤百炼——那是千百次挥枪、千万次吐纳磨出来的“稳”,是把一身蛮力驯服成绕指柔的功夫。
“老臣懂了。”孙承宗深深躬身,袍角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土。他将功法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捧着两簇烫手的星火,生怕稍一松手就会熄灭,“陛下放心,老臣定会从京营里选出心性最沉的兵卒——那些守城门时能站足三个时辰不动、读兵书时能逐字逐句啃透的,从扎马步、练吐纳开始,一日日磨,一时辰一时辰熬,绝不让这等神技流于浮躁。”
崇祯点点头,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暮色。远处紫金山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山脊线起伏,仿佛能听见它沉稳的呼吸。他声音轻了些,带着点飘忽:“选那些家里有田的、念过几句书的。他们扛枪时,知道身后是自家的稻子地;守土时,记得圣贤书里‘家国’二字怎么写,心才能定得住。”他忽然想起孙宇临走时说的“大明的根在田埂上,不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指尖微微一颤——或许那些握着锄头的手,掌心结着老茧,指缝里嵌着泥,真比握着玉印的手更有撑起江山的力气。
孙承宗看着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像雾霭漫过湖面,转瞬又被坚定覆盖。他突然福至心灵,往前凑了半步,低声道:“陛下,老臣有个主意。不如在南京城外开个武堂,让寻常百姓也能学些基础拳脚防身,一来能慢慢筛出好苗子,就像在麦田里挑壮苗;二来……也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力气,从来不在少数,不在金銮殿上,在他们自己手上。”
崇祯抬眼,眼中倏地亮了亮,像星火坠进深潭,瞬间漾开一圈光:“准了。就叫‘保民堂’,你牵头去办。”他站起身,拍了拍龙袍上的尘土,动作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利落。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难道帝师就不好奇,这两套功法是谁传给朕的?”
孙承宗瞬间来了精神,浑浊的眼睛里像被投了石子,猛地迸出光来。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急切道:“陛下,臣……臣斗胆想知道。这等神技,绝非寻常武师能创,怕是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崇祯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像看着个追着糖吃的孩童:“你再细看看功法里的行气路线,从丹田到涌泉,再到百会,难道没发现,和某一群人的路数很像吗?”
孙承宗闻言一怔,急忙翻开功法,指尖在“炼皮如铁,炼骨如钢”的字句上划过,墨字仿佛带着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猛地,他想起密探从北方传回的消息——大秦士兵冲锋时,刀砍在身上只留白痕,箭射上去应声落地,寻常甲胄在他们身上竟成了累赘,说句“刀枪不入”也不为过。他脸色骤变,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又像被烈火燎过,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劈了叉:“陛下,这、这不会是……反贼,不,是大秦的军队,他们的实力……竟是由此而来?”
崇祯无奈点头,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没错。这正是大秦军队修炼的功法,还是大秦之主孙宇,亲自送给朕的。”说到这儿,他忽然收了笑意,眉眼间染上一层凝重,“帝师,今日召你前来,不是说功法的事,是想问问你,咱们大明,将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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