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没有开灯。
唯一的光源来自餐厅的木质餐桌——一部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虚拟的CD唱片在幽暗中缓缓旋转,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四小天鹅》。
欢快、跳跃的旋律在昏暗的空间里孤零零地回荡,显得既突兀又诡谲。
光影的边界模糊不清,勉强勾勒出客厅的轮廓。
健硕的中年男人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健硕的身躯此刻因长时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
汗水、泪水与血水混合,浸透了他前胸的衣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沉重嘶鸣。
如果启明在这里的话,或许能认出,这人正是他被李建国追杀那天晚上,去秩维局报案的时候,负责他案子的陈警官。
客厅的中央,一个穿着花衬衫、沙滩裤的年轻人正闭着眼,随着音乐的节拍,用那柄沾着暗红污迹的铁锤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大腿,仿佛正置身于某个高雅的音乐厅。
突然,锤起,锤落。
“砰!”
又一根手指在敲击下彻底扭曲变形。
椅子上,男人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被绳索狠狠拉回,被堵死的喉咙里爆发出沉闷至极的哀嚎。
年轻人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发出轻柔的“嘘”声。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脸上是全然的陶醉。
“安静,安静……”他喃喃低语,像是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婴儿,“听,这转折……多么精妙,像天鹅的羽毛掠过水面。让我们尽情享受这份美好,OK?”
他蹲下身,近乎温柔地用铁锤那尚且干净的一端,拂开男人眼前被汗湿黏住的头发,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与惋惜。
“所以说......你们大炎不是号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
“摄像头满街都是,比苍蝇还多。”
“怎么一个大活人,一个天天在街上跑的快递员,‘噗’一声,就没影了呢?”
他叹了口气,语气礼貌而友好,仿佛在请教一位老朋友。
“所以,陈警官,您作为秩维局的骨干,想必……一定知道点儿什么,对吧?关于我们那位失踪的快递员朋友?”
他俯身,紧紧盯着男人的眼睛。
然而对方却只是咬紧牙关,尽管身体因痛苦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铁,死死回瞪,里面没有哀求,只有刻骨的仇恨与不屈。
年轻人脸上的友好笑容慢慢褪去。
“哎......”
他猛地起身,手中的铁锤带着风声——
“砰!”
他扔下锤子,双手夸张地抱住自己的头,脸上表情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愤怒取代。
“你看!你看!”他指着那根孤零零的手指,声音里充满了指责的尖利,“都是因为你!都怪你!”
他凑近陈警官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唾沫几乎溅到对方脸上。
“你看看它!看看它啊!它的兄弟姐妹都没了,就剩它一个!它多孤独?多可怜?这都是你的错!是你的不配合,让它承受了这份孤独!”
“噢!孤独啊……lonely!多么悲伤的单词……”
“砰——”
“好吧……”他摊了摊手,语气无奈又无辜,“现在它们团聚了。”
《四小天鹅》依旧不知疲倦地演奏着。
“啧。”客厅角落的沙发上,一个身段妩媚的女人发出一声轻嗤。
她蜷在那里,像一只慵懒的猫,指尖涂着鲜红的蔻丹,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指甲:“神谷悠介,你这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吵得我耳朵疼。”
被称作神谷悠介的花衬衫年轻人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赫拉,音乐是洗涤灵魂的,噪音才污染环境。我这是在净化空气。”
女人撇撇嘴,不再言语,仿佛懒得跟着疯子废话。
她掏出手机,解锁,点开视频软件。
屏幕上,救火英雄赵坤正在推荐着家用消防器具,汗水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闪烁,显得格外卖力。
赫拉的指尖轻轻滑过屏幕上赵坤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皮肤,鲜红的蔻丹在屏幕冷光的映衬下,泛着妖异的光。
她的眼神专注,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旁若无人的姿态,让神谷悠介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他的目光冷冷扫过客厅门口,那里像铁塔般矗立着一个沉默的壮汉,壮汉双手抱胸,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
“无聊……”
这里的观众都是如此无趣。
神谷悠介咂咂嘴,注意力重新回到男人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俯下身,几乎将嘴唇贴到对方的耳朵上,温热的气息拂过那沾满汗水和血水的皮肤。
“哦,对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挺安全?宝贝女儿……应该跟着妈妈过,对吧?”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神谷悠介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带着几分懊恼,“差点忘了告诉你,陈警官,今天是你生日啊!我用你手机,给嫂子发了条信息……我说,好久没见了,想趁着今天,一家人好好聚聚,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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